第188章 夜半惊魂

急促的敲门声，打破了夜的寂静，也敲碎了宋奇奇刚安定的心绪。
“盛大哥，我是衙役高飞，以前咱们一起当差的。营里下了通知，所有军户立刻集合！”门外传来粗犷的男声，震得门板嗡嗡作响。
盛斌伦并未立刻开门，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警惕。搬入新家的第一天，衙役就找上门来，这绝非巧合，看来他们一家已经被冯知府盯上了。他小心地拉开一条门缝，沉声问道：“有公文吗？”
“有，有的。”高飞连忙将公文递了过去，借着昏暗的灯光，露出一张憨厚的笑脸，“盛大哥，我可是花了不少银子，托了虎头营管事的关系，现在也是个大头兵了！以后咱们又能一起共事，互相照应了！”
那汉子满脸堆笑，眼神里充满了真诚，仿佛能和盛斌伦一起共事，是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。
盛斌伦接过公文，目光却变得更加深沉。
如今这世道，衙门的差事才是最安全、最轻松的。军营虽然机遇多，但危险也重重。只听说有人拼命往衙门里钻，还没听说过花钱去当大头兵的。
普通的大头兵上了战场，那是九死一生，不花钱也能去。多少人避之不及，怎么到他嘴里，反倒成了香饽饽？
盛斌伦几乎可以断定，此人就是冯知府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。他微微点头，语气平静地说：“高兄弟稍等片刻，我这就去告诉家人。”
“不麻烦，不麻烦，盛大哥您请便，我就在这儿等着。”高飞笑呵呵地说道。
“砰！”
回应他的，却是重重关上的大门。
高飞愣在原地，笑容僵在了脸上：“……”
麻蛋！老子就是客气一下，你还真把我扔在门外了？
简直是岂有此理！
盛斌伦自然不会让高飞接触到自己的家人，谁知道那个家伙会不会使什么阴招？他面色严肃地回到厅堂，一眼就看见宋奇奇母女俩，正用同样的担忧眼神看着自己。他心中一软，带着歉意说道：“我现在就要去军营报道。”
年玟迈着小短腿，哒哒哒地跑到盛斌伦身边，紧紧抱住他的大腿，带着哭腔说道：
“爹爹不走。”
盛斌伦的心瞬间融化了。他弯腰将年玟抱了起来，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，柔声哄道：“等爹爹休假就回来，你在家要乖乖听娘亲的话。”
年玟抽泣着点了点头，小手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，不肯松开。
另一边，宋奇奇已经返回房间，将提前收拾好的包裹拿了出来，递给盛斌伦，轻声说道：“如果在军营里有什么急需的东西，你尽管让人捎个信回来，我立刻给你送去。”
临到离别之际，宋奇奇才觉得这包裹轻飘飘的，她暗暗懊恼自己没有提前准备一些防身的东西，哪怕是一些下饭的咸菜也好。
盛斌伦笑着安慰她：“带几件换洗的衣物就够了，我好歹也是个小小武官，军营里会发藤甲和武器的。”
话虽如此，宋奇奇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，忐忑不安。她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，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，强装镇定地说道：“家里不用担心，你快去吧。”
盛斌伦不舍地看着妻女，将她们的容颜深深地印在脑海中。他接过包裹，转身向门外走去。刚打开门，就看见二虎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，急切地问道：“大哥，出什么事了？”
晚上为了庆祝乔迁新居，大家都喝了不少酒。除了盛斌伦，其他人都喝得酩酊大醉，睡得很沉。幸好二虎子的酒量还算可以，才能及时醒来。
盛斌伦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神情严肃地叮嘱道：“流民暴动了，我现在要去军营就职。家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，这些日子务必提高警惕，别再喝酒了。”
“大哥放心，我会保护好嫂子和小侄女的！”二虎子拍着胸脯，大声保证道。
“你做事我向来都很放心。”盛斌伦给予了肯定，二虎子的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神采。“还有，我娘这两天估计就能到丰州城了，到时候麻烦你去接他们。”
二虎子又是一阵保证，盛斌伦这才放下心来，打开大门，跟着高飞离开了。
“嫂子，你早点休息，我来守门。”二虎子关好大门，搬了条板凳放在门边，手中紧紧握着一根木棍。
宋奇奇温和地从厨房里端出一些糕点，又沏了一壶热茶，递给二虎子，轻声说道：“辛苦虎兄弟了。”
二虎子憨厚地挠了挠头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：“这有什么辛苦的，以前在家里给牛守夜都习惯了。那时候可没有这么多好吃的糕点，说起来还是我赚了。嫂子，你和大哥都是我的恩人。”
“什么恩人不恩人的，都是自家兄弟。”宋奇奇笑着说道。
“对对对，嫂子说得对。”二虎子连连点头。
就这样，这一夜一直闹腾到天亮。
城内闹事的流民已经被控制住了，鲜血染红了街道，很快又被衙役们用水冲洗干净。然而，城外的情况却不容乐观，城门下堆积着厚厚的尸骨。士兵们面无表情地拖着尸体，扔到百里外的大坑里，就地掩埋，以防止瘟疫的发生。
“禁止入内！”
城门外，老钱氏一行人被士兵拦住了。
盛三郎连忙跳下马车，将文书递了过去，客客气气地说：“我是个秀才，家兄是翊麾副尉，劳烦官爷通融一下，放我们进去吧。多少银子都好说。”
“你和你兄弟是什么都没用，就算天王老子来了，今天也进不去丰州城！”守卫粗鲁地将文书塞回他的怀中，不耐烦地说道，“丰州城现在乱得很，我劝你一句，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。你看看那边的流民，他们饿疯了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！为了全家老小的安全，赶紧走吧！”
盛三郎回头看了一眼，发现附近的流民正用贪婪的目光盯着他们。要不是负责押车的护卫足够多，说不定他们早就扑上来了。
丰州城外的尸骨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，但脚下的泥土已经被血水染红，黏在鞋面上，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，令人作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