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章 哭花了

盛斌伦冷峻的眼眸扫了他一眼，声线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：“自己去林栩那儿领罚！堂堂一个大男人，竟然让女人挡在前面，你好意思吗？”

车夫顿时面露窘色，期期艾艾地辩解道：“小的...小的就是一时没反应过来，愣住了。”

然而，再多的辩解也无法掩盖他的失职。盛斌伦语气不容置喙，他只好喏喏退下。

“先回客栈。”盛斌伦说着，便伸手掀开了车帘。他略带疑惑地看向自家娘子，只见车厢内端坐着一个身形壮硕的汉子，正襟危坐，神情略显局促，“这是？”

宋奇奇心领神会，环顾四周，压低声音道：“我们买回来的小厮，年玟似乎与他有些渊源。”她微微颔首，示意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。

“上车。”盛斌伦率先将年玟抱上马车，随后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妻子上去，最后自己也跨了上去，紧挨着那壮汉坐下。他心下暗忖，若此人当真心怀不轨，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将其制服。

或许是盛斌伦周身散发的气场太过强大，那名为陆倦的壮汉这才缓缓抬起眼皮，深邃的眼眸如古井般幽深，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似是想到了什么，他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，又重新低下了头，仿佛一尊沉默的石像。

除了那健硕的肌肉和魁梧的身材，他几乎变得毫无存在感。

盛斌伦并未因此放下戒心。他依旧暗自释放着自身的威压，以防身侧之人突然暴起发难。在他看来，能够如此完美地掩藏自身存在感的人，绝非等闲之辈，实属深藏不露。

众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与打算，一路慢悠悠地返回了客栈。

“掌柜的，再来一间中等客房，另外准备一桶热水，再请一位大夫过来。”宋奇奇打算将陆倦安置在林栩等人隔壁，以便就近监视，掌握其动向。

闻讯而来的林栩，飞快地从楼上跑了下来。这些日子，他被困在客栈里，简直快要闷出病来了。一听到这话，他立刻自告奋勇地揽下差事，实则是想借机出去放放风，“不用麻烦店家了，我去请大夫，顺便买些桂花糕给年玟当零嘴。”

他以年玟为借口，果然宋奇奇的态度有所缓和，轻轻点了点头：“早去早回，别在外面瞎溜达。”千金堂和糕点铺子都在这条街上，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。

“得嘞！”林栩顿时喜上眉梢，急匆匆地冲出了客栈。

“他这是怎么了？”盛斌伦不解地问道。

两人带着女儿，一边拾阶而上，宋奇奇一边将前些日子被皇商盛家抢夺铺子的事情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。为了避免林栩遭到刘老板的报复，她才勒令其整日待在客栈里，不许外出。

只是，没想到买个小厮，也能再次撞上皇商盛家，还因此结下不大不小的仇怨。真是冤家路窄！

宋奇奇轻轻点了点年玟的额头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：“你最好给爹娘一个交代，为何非要坚持买下陆倦？”

一家三口走进房间，关紧房门，确认周围环境安全后，年玟才用手势比划着，向爹娘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原来，陆倦与年玟的娘亲，竟是表兄妹关系。当年，陆家全族或被流放，或被发卖，而年玟当时还在陆家寄养。陆老太爷为了保全陆家血脉，只好安排忠仆护送年玟前往丰州城，去投奔冯知府，也是希望冯知府能看在姻亲的份上，搭救陆氏族人。

只可惜，主仆二人离开燕京后，便一路遭到黑衣人的追杀，最后只剩下奶娘带着她，混进流民队伍中才得以逃生。再后来，便遇到了宋奇奇夫妇。

冯知府严格意义上来说，算是年玟的大伯，与年玟的爹爹是同一家人，隶属于大房和二房，都是嫡出。三年前，黄河发大水，年玟的亲爹奉命前去赈灾，不幸死于意外。

不久之后，年玟的娘亲便带着她回到了外祖家。一年后，娘亲也因病去世，只留下年玟孤身一人。

良久，屋内一片沉默，气氛沉重而压抑。

宋奇奇轻轻舔了下干涩的嘴唇，紧紧握住年玟的小手，心底的抽痛连绵不绝。她轻声询问道：“冯家没有任何人来寻你吗？你的祖父祖母呢？”

年玟眨巴着红肿的眼睛，神情黯然。

二房子嗣众多，爹爹是第二子，因为违抗父母之命娶了娘亲，所以祖父母并不喜欢我们。再加上我天生是个哑巴，祖父母更加认定我们娘俩是灾星。外祖母曾偷偷告诉我，爹爹过世后，他们就将娘亲和我撵出来了。

都怪我，要是我能说话，娘亲就不会背负那些骂名了。

年玟无声地张着嘴，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般，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落。

宋奇奇心疼地将她紧紧搂在怀中，柔声安慰道：“年玟，你并非天生哑疾。我曾问过大夫，他说你可能是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，因为医治不当，才导致声带受损。说不定以后遇上厉害的大夫，还能治好呢。”

年玟微微睁大了眼睛，眸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，衬得那双眼睛更加黑白分明。

“就算陆倦是你亲戚，你暂时也不能认他。”宋奇奇温柔地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珠，神情郑重地交代道：“你与他分隔多年，不知他本性是好是坏，得先考验他一段时间。”

年玟懂事地点了点头。

如果他是坏人，就卖了他，远远地卖掉！

天大地大，都没有爹爹娘亲重要。谁敢破坏她的家，她就要狠狠教训他！哼！

小家伙忍不住龇了龇牙，小脸上满是凶狠的神色。

奶凶奶凶的模样，可爱极了。

就连一向严肃的盛斌伦，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，轻轻摸了摸她头顶的小揪揪，“等安定下来，爹爹给你找个女武学老师。以后谁敢欺负你，不用客气，直接动手揍！有爹娘给你收拾烂摊子。”

听到这番话，宋奇奇忙补充道：“日常女儿家那些也要学一两样。世道对女子本就艰难，娘不求你能成为才女，至少不会在日后，成为别人攻讦嘲弄你的把柄。”

如果盛斌伦继续往上爬，盛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，对家中女眷的要求也会更高，甚至更加苛刻。

为了避免将来过得辛苦，有些东西还是得学，至少得懂吧？比如聚会上玩飞花令，结果你一窍不通，连诗句都不会背，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，遭姐妹们耻笑、夫家嫌弃？

当然，如果年玟不想嫁人，宋奇奇也不会强求。

但想要在这封建制度沿袭了几千年的古代，跟世俗制度作对，需要付出极大的努力，比常人更加坎坷艰难，更需要站到权力的巅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