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0章 睁眼泪

王氏瞅准时机，一声娇呼，软绵绵地“晕倒”在地。

刹那间，盛家乱成一锅粥，尖叫声、呼喊声此起彼伏，打破了村庄的宁静。在这一片混乱中，紧闭的盛家大门终于缓缓敞开。

官道之上。

两辆马车疾驰而过，车轮卷起漫天尘土，留下两道长长的烟尘。与村里坑坑洼洼的泥路相比，官道算是平坦许多，但即使如此，剧烈的颠簸还是让宋奇奇感到一阵阵的恶心，胃里翻江倒海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，马车速度远胜牛车，免去了风吹日晒之苦。

她无力地靠在车厢壁上，眼角余光瞥见一旁捧着书卷，看得津津有味的年玟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羡慕。果真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大家闺秀，即使长途跋涉，一路颠簸，依然能保持着优雅的仪态，从容不迫。

“娘，吃颗话梅，能压一压胃里的不适。” 年玟似乎察觉到宋奇奇的目光，抬起头，略带担忧地递过来一颗话梅。

话梅酸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，暂时缓解了宋奇奇翻滚的胃部不适。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，抬手轻抚年玟的秀发，柔声道：“谢谢你，年玟。”

年玟闻言，脸颊上浮现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，煞是可爱。

“咯噔！”

突然，马车猛烈地颠簸了一下，似乎是陷入了一个深坑之中。车身剧烈摇晃，宋奇奇母女俩因惯性向前冲去。半躺着的宋奇奇情况稍好，而横坐在车厢内的年玟，身形不稳，眼看就要一头撞上坚硬的立柱。宋奇奇见状，顿时心惊胆战，连忙将年玟紧紧地抱入怀中。她的肩膀狠狠地撞在车厢壁上，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

时间仿佛凝固，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车厢外终于传来廖掌柜焦急的声音：“盛娘子，你们没事吧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，竟然在路上挖了这么大一个坑！你们先下车，等我们把车拉上去才能继续赶路。”

宋奇奇紧咬牙关，挣扎着想要起身。然而，牵扯到受伤的肩膀，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了她的额头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强忍着疼痛，缓缓说道：“我们没事。”

年玟赶忙从宋奇奇的怀中挣脱出来，神情焦急地打量着她。

“娘只是撞了一下，休息一会儿就好。年玟乖，你先下车。” 宋奇奇温柔地安慰着女儿。

年玟仍然有些不放心，担忧地看了她好一会儿，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车帘，准备下车。

廖掌柜早已在马车旁准备好了脚蹬，生怕年玟站立不稳，还特意伸出手臂扶住她。

年玟用手语表达着谢意，礼貌地向廖掌柜道谢。

“小丫头不必跟廖叔客气。” 廖掌柜朗声大笑，年玟天真烂漫的笑容驱散了他心中的一丝阴霾。

众人的心情也随之轻松了不少。

宋奇奇紧随其后下了马车。那股锥心刺骨的疼痛渐渐褪去，她也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

她方才并没有对年玟隐瞒，方才那一下撞击确实不轻，但幸好并未伤及筋骨。回头涂抹些药酒，想必过不了几日，肩膀上的青紫淤痕便能消散。

只见官道中央，赫然出现一个三米多长的大坑，几乎占据了整个路面，仅留下两侧狭窄的空隙，勉强能供一人通行。

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地陷在坑中，马蹄也受到了轻微的刮伤，需要众人合力才能一点点地将其拉出。

“真是奇怪，昨天这里明明还没有坑的。” 廖掌柜百思不得其解。近几日也并未下雨，排除了山体滑坡等自然因素，那么，就只剩下人为破坏这一种可能了。

是山匪作祟？

还是仇家寻衅？

廖掌柜当机立断，镇定自若地指挥着众人：“四个人负责拉车，两个人一前一后负责警戒，剩下两个人去前面探路。”

他带来的三个小厮，都是身经百战，跟随他走南闯北多年，个个都练就了一身好武艺。

临行前，盛怀安又特意安排了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，负责护卫宋奇奇母女俩的安全。队伍里连同他自己，足足有八个成年男子。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，已然进入华亭县境内，即便真的出了什么意外，一个时辰之内，必然能够赶到县衙请求支援。

众人纷纷抄起家伙，开始分工协作。

宋奇奇母女俩被安排在队伍的中间位置。宋奇奇眼尖地发现，路边似乎有车轮碾压过的痕迹。她沿着车轮印记往前看去，只见车轮失控冲出了道路，一路滑向山下。沿途还能看到被马车碾压过的灌木丛，以及散落的米粒。

“救……救命……”

一阵微弱的呼救声，突然顺着山风飘了上来。

宋奇奇连忙屏气凝神，仔细倾听。

“救救我……”

声音虽然细小，但绝非幻觉。

年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宋奇奇的衣袖，用手语比划着：“娘，我们能不能救救他？”

小家伙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，充满了澄澈和干净。

宋奇奇那颗原本冷硬的心，瞬间柔软了一瞬。自己如今也已是泥菩萨过河，自身难保，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守护住年玟内心深处的那份善良。

或许，这就是为人母的责任感吧？

“山下有人吗？是谁在喊救命？”她向前走了两步，提高嗓音大声询问，目光仔细地扫视着眼前茂密的丛林。

或许是得到了回应，那人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，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：“我在山下，救我，救救我！”

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呼救声吸引了过来。

“廖掌柜，有把握救他上来吗？” 宋奇奇沉声问道。

救人固然重要，但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。如果施救难度太大，超出自身能力范围，那么干脆直接放弃。

廖掌柜听出了宋奇奇话语中的言外之意，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，随即迅速收回目光。

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地形，与身边的小厮商议过后，才给出了肯定的答复：“能救！我这小厮从小就在深山里长大，这点坡度对他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。”

廖掌柜口中的小厮，是一个身材黑瘦，但却十分精干的少年，名叫毛豆。他最引人注目的，便是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。

宋奇奇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了毛豆，神情郑重地说道：“安全第一。”

毛豆接过匕首，打开刀鞘，锋利的刀刃在阳光的照射下，散发出刺眼的光芒。这是一把好刀！毛豆咧开嘴，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，拍着胸脯保证道：“盛娘子放心吧，我力气大着呢！”

他沿着陡峭的山路往下走去，如履平地，身手矫健。站在上面的人，却都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冷汗。只见他左拐右绕，很快便循着声音锁定了目标，将绳子牢牢地绑在那人身上，又用力地扯了三下绳子，示意可以开始向上拉拽了。

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。

众人合力将那人拉拽了上来，毛豆也紧紧地扒拉着地面，轻松地探出了头，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。他将匕首物归原主，还给宋奇奇，声音略带腼腆地说道：“谢谢你。”

宋奇奇注意到，毛豆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匕首上，眼神中流露出渴望的神色，显然十分心动，但始终没有开口索要。她心中暗叹一声，缓缓说道：“这把匕首是夫君赠予我的，意义非凡，不能轻易送人。但我向你保证，等到了丰州城之后，我一定会为你寻一把差不多的匕首作为感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