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骤雨惊变

他如同一只困兽，绝望地拍打着那扇紧闭的门扉，时间流逝，手掌也渐渐失去了知觉，变得麻木不堪。

心中的怨恨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，几乎要将他吞噬殆尽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黑色的麻袋突然从天而降，准确无误地将他罩在其中。紧接着，他感到自己被人扛了起来，一阵疾风掠过耳畔，那人撒腿狂奔。

“救……”

盛二郎惊恐地想要呼救，然而，还未等他将话说完，腹部便遭受了重重一击，所有的声音都被硬生生地压回了喉咙里，再也发不出来。

巷子外，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，接到人后，便迅速朝着远处飞驰而去，最终消失在了浓重的夜色之中。

而巷子深处，厨房里却是一片欢腾的景象，这细微的动静完全被人们的欢呼声所掩盖。

揭开沉重的石板，一块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已经成型。从午后一直忙碌到深夜，他们已经制作了五板卤水豆腐。其中，第三版卤水制作出的豆腐最为完美，口感滑嫩爽口，令人回味无穷。

“石板压制时间短的，就是嫩豆腐，适合用来凉拌或者做成美味的鸡蛋豆腐羹。压制时间稍长的，则是老豆腐，用来炒菜或者炖菜，味道更加浓郁。”宋奇奇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，话音刚落，周围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。

大牛托着腮帮子，眼巴巴地望着宋奇奇，带着哭腔感叹道：“奶，我想吃鸡蛋了。”

“吃屁！现在是灾荒年，鸡蛋比肉还要金贵！平时一个鸡蛋只要一文钱，现在要五十文！”老钱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，叹了口气，时下的猪肉也不是正经的家猪肉，大多都是野猪肉，吃起来又柴又腥，难以下咽。

盛家能隔三差五地吃上一顿肉，已经算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了。

大牛不依不饶地追问道：“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鸡蛋呀？”

老钱氏想也没想，脱口而出：“等下雨的时候吧！”

“轰隆隆！”

话音未落，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，紧接着电光闪烁，照亮了整个天空。

老钱氏吓了一大跳，直接跪倒在地，结结巴巴地说道：“下……下雨了？”她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，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？

全家人都顾不上吃饭了，纷纷朝着门边跑去，站在屋檐下，抬头望向天空。

一道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，仿佛银色的巨蛇在头顶游走，紧接着，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响彻天地。一阵狂风呼啸而来，将院子里那棵老杏树吹得东倒西歪，发出“嘎吱嘎吱”的声响。

“噼啪！”

“噼啪！”

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，狠狠地砸落在地面上，溅起无数泥点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的腥味。雨珠越下越大，很快就连成一片，变成了倾盆大雨，哗啦啦的水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。

“真的下雨了？”老钱氏如同丢了魂一般，不知不觉地走到院子中央的空地上，她仰起头，贪婪地感受着久违的雨水，晶莹的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涌出，转眼间便已泣不成声。

“下雨了，老大老三，真的下雨了！”

这场雨，他们已经等待了整整一年多的时间。

为了生存，他们迫不得已背井离乡，来到这个陌生的丰州城。如今，他们终于等到了这场期盼已久的雨水。

像老钱氏这样激动的人还有很多，尤其是那些衣衫褴褛、身形佝偻的流民们。他们有的抱头痛哭，有的仰天大笑，他们不顾一切地在雨中奔跑着，欢呼雀跃着。

并不是每个人都像盛家一样幸运，能够进城赚到钱。

绝大多数的灾民们都只能依靠朝廷发放的救济粮，每天勉强吃上一顿饭，浑浑噩噩地度日。如今，老天爷终于开眼下雨了，只要有水，庄稼就能存活，他们也就有救了。

但是，灾荒真的要结束了吗？

“咚！”

突然，一颗颗圆润的大冰雹从天而降，老钱氏猝不及防，直接被砸晕了过去。

全家人顿时惊慌失措，脸色大变。

“娘！”

“奶！”

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足足下了一整夜，雨声淅淅沥沥，敲打着屋檐，也敲打着人心。

尽管冰雹只持续了半个多时辰，但仍有无数房屋的屋顶被砸坏，城西的贫民窟更是倒塌了大片房屋，一片狼藉。

城外那些无处躲藏的灾民们，更是被冰雹砸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，“哎呦哎呦”的叫个不停，惨叫声此起彼伏，令人不忍卒听。

知州府邸里，知州冯正杰愁眉不展，用力地挠着头，已经拔掉了不少头发。前有旱灾，后有冰雹，今年的政绩注定要一落千丈，恐怕要沦为负数了。

师爷在一旁献计道：“大人不必如此苦恼，只需将灾民提前送往各县即可。届时，如果安置不好灾民，那就是那些县令无能，大人最多只会受到朝廷几句责备。”

“没错，我可以让那些县令去想办法啊！”冯正杰一拍手掌，顿时茅塞顿开，立刻下令，明日正午张贴公文，通知各县前来接人。

师爷继续说道：“范有才身边的狗奴才捅了这么大的篓子，不如让他出一笔钱，出城赈灾。灾民们必定会对大人感恩戴德，而且，城中那位大人如果知晓此事，说不定会在圣上面前为大人美言几句，这岂不是一箭双雕？”

“就这么办！”冯正杰捋了捋胡须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。

花别人的钱，扬自己的名，他与范有才各取所需，互惠互利。

今日之后，他仁义之名必定会传扬得更远，说不定明年就能更上一层楼，调往其他地方做知州了。

每逢天灾，衙门总是最忙碌的地方。

一大早，天刚刚亮，盛斌伦便已经起床出门，准备前往衙门当值。下了一整夜的雨，街道上积满了水，刚刚没过脚踝，行走十分不便。

门外依旧没有看到盛二郎的身影，昨夜下雨时，他曾打开门查看过，但盛二郎不知去了哪里，让他颇为担心。

他关上门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衙门走去。

往日热闹喧嚣的东大街，如今却显得冷冷清清，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脚步匆匆地与他擦肩而过，神色匆忙。由于道路泥泞，他比往常多花了一刻钟才赶到衙门。

他刚准备进去，便被守门的衙役拦住了，脸上带着一丝为难的神色，“盛兄，你不能进去。”

盛斌伦微微挑起眉梢，语气平静地问道：“他们解雇我了？”这个结果他早已预料到，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。

衙役点了点头，凑上前，压低声音提醒道：“盛兄，王武昨夜趁乱逃走了，你多加小心。知府大人已经连夜发出了通缉令，全城都在抓捕他。但是……”

他欲言又止，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。

王武在丰州城根基深厚，而且有知府大人和范老爷的包庇，想要抓到他，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。

“谢谢。”盛斌伦感激地抱了抱拳，又问道：“在哪里办理离职手续？”

衙役见盛斌伦如此识趣，心中也松了一口气，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诚了，他连忙说道：“盛兄若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，可以到清河街第三座宅子，找贵人碰碰运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