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睁眼泪

营地之中，嘈杂声浪如沸水般翻滚，众人正为分割一头野猪而争执不休。远远望去，那野猪瘦骨嶙峋，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，估摸着也就百来斤。为了能多分到一块肉，人们面红耳赤，寸步不让，几乎要拳脚相向。

“简直是胡闹！”盛斌伦紧锁眉头，极力压抑着胸腔中的怒火，“都什么时候了，还在为这点东西争执，命都不要了吗？”

猛兽的嗅觉何其灵敏，如此浓烈的血腥味，恐怕早已引来它们的觊觎。不抓紧时间逃命，反而在此争抢野猪，这些人当真是愚蠢至极！

盛二郎却全然误解了他的意思，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，仗着兄长的威势，趾高气扬地威胁道：“大哥说得对！方才猎狼之时，你们都没出半分力气，这头野猪自然没你们的份儿。想要分肉，先问问我大哥的拳头答不答应！”

“啪！”

一声脆响，盛斌伦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他的后脑勺上，打得他眼冒金星。

“我的意思是，赶紧离开这里！”盛斌伦实在懒得与这个蠢弟弟多费口舌，转头便指挥盛老三收拾行囊，准备尽快赶路。

大丫姐弟俩照例坐在板车上，紧随其后，宋奇奇也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坐了上来。三个小家伙并排而坐，格外引人注目，众人这才注意到，老盛家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陌生的孩子。

“这孩子是哪儿来的？”老钱氏脸色一沉，语气不善地问道。

一路上，盛斌伦早已编好了说辞：“这孩子的父母不幸双亡，她孤身一人流落在荒郊野外，正打算去丰州城投靠亲戚。恰好与我们顺路，我看她可怜，便顺路捎带一程。”

“一个赔钱货，得浪费多少粮食啊！”老钱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，狠狠地剜了宋奇奇一眼，“定是你这败家媳妇唆使的！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！”

宋奇奇闻言，立刻低下头，敛起目光，装出一副乖巧顺从、任人欺负的小媳妇模样。

别说，还真有几分像模像样。

盛斌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，只觉得十分新奇。“娘，您错怪娘子了。看她着急的，眼泪都快掉下来了。一路上，娘子劝了我好几次，反而被我骂得狗血淋头。”

这狗男人，说起谎来竟一套一套的，宋奇奇忍不住偷偷地瞥了他一眼。

只见他唇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，眸子中闪烁着光芒，明亮而深邃。见她望过来，他竟无声地用嘴唇比划出几个字：受气包小媳妇。

宋奇奇：“……”

真是个小气的男人。

不就是方才在心里吐槽他长得像狗熊吗？现在就借机报复回来了。

“她既是你的娘子，这些事自然是理所应当的。”老钱氏听了这话，怒火瞬间消散了大半。她心知肚明，但凡是老大做下的决定，谁都无法更改。只是想到又要多一个人来分粮食，便觉得心疼不已，这才迁怒于宋奇奇。

眼看老娘的态度有所软化，盛二郎立刻跳出来反对：“大哥，你真是糊涂啊！捡什么不好，偏偏捡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！”

盛斌伦冷冷地扫了他一眼，他立刻缩了缩脖子，赶紧寻找同盟：“三弟，你也不希望带着一个赔钱货一起走吧？”

出乎意料的是，向来精明的老三，这次竟然脑子进了水：“大哥做得没错！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，又能吃多少粮食？”

盛三郎眼底精光闪烁，若是他没有看错，那孩子身上穿的可是上好的绸缎，绝非普通人家能够穿得起的。

况且，大哥向来做事有分寸。逃荒的路上，无父无母的孩子多了去了，也没见他大发善心。只有二哥那个糊涂蛋，才会被蒙在鼓里。

“疯了，你们全部都疯了！”眼看一个个都背叛了自己，盛二郎气得直跺脚。

最终，这头可怜的野猪还是被分了。

分成了四份，刚好一户人家一条腿。

高屠夫杀了一辈子的猪，动作麻利地将野猪砍成四截，连毛都没刮，内脏随意地洒落一地。

另外两户人家见状，立刻一窝蜂地涌上前去。有的抱着猪头，有的捡起猪下水，一溜烟儿地跑远了。

“一群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……”盛二郎见状，立刻撸起袖子，作势就要去抢，却被盛斌伦拦住了。

盛斌伦深深地望了那些朝着山脚跑去的蠢货一眼，语气讥讽地说道：“别管他们，趁着野兽还没摸到这儿，赶紧走。”

“那还等什么？”盛二郎又一次被吓得腿软，赶紧抱起其中一半猪后腿，放在板车上，抬起板车，风风火火地催促众人跑路。

那两户人家很有默契地没有提醒其他人。

这一夜，注定惊心动魄。

翌日中午，当所有人吃上香喷喷的烤野猪肉时，脸上都露出了无比满足的神情，觉得一路上的辛苦都是值得的。

野猪肉带着一股骚味，肉质也有些粗糙，但洒上一点盐烤着吃，却是逃荒路上难得的美味佳肴了。再配上略微泛苦的野菜粥，恰好能够解腻。

“年玟，是不是不合胃口？”宋奇奇注意到年玟碗里的食物几乎没动，心里一软，趁着旁人不注意，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一颗奶糖，塞进她的嘴里。

年玟是他们捡回来的小女孩，宋奇奇觉得她长得像年画娃娃，便给她取了这个小名。正如她的名字一样，年玟十分乖巧懂事，一路上都没让人操过心。

她皮肤娇嫩，换上大牛的粗布麻衣后，娇嫩的皮肤被粗糙的布料磨蹭得泛红。即便疼痛难忍，也一声不吭。

懂事又漂亮的孩子，总是格外惹人心疼。

甜蜜的奶糖味道瞬间充斥在口腔里，带着一股浓郁的牛奶香气，年玟瞬间被这股味道征服了。她惊讶地捂住嘴唇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。

宋奇奇歪着头，朝她眨了眨眼睛：“这是咱们的秘密。”

年玟闻言，嘴角微微翘起，小心翼翼地品尝着口中的奶糖。

这世上，竟然有如此美味的糖果，比盛京最负盛名的那家糖果铺还要好吃万分。

盛京是大昭朝的国都，也曾是年玟的家。想到那些悲伤的记忆，她撇了撇嘴，肩膀也跟着耷拉了下来。

就在这时，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，一队人马正朝着这边快速驶来。

马蹄踩在地面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，仿佛要将大地都震裂一般。宋奇奇下意识的抬头望去，只见尘土飞扬，遮天蔽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