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睁眼泪

“竟然还有同伙？”盛斌伦锐利的眼神扫视着周围的动静，试图找出潜藏的威胁。

宋奇奇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，语气却十分坚定：“我没瞧见其他人，追上来的就只有这两匹狼。”

她绯红的耳垂在夜色中若隐若现，盛斌伦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。为了避免他继续追问，宋奇奇连忙转移话题：“二弟妹刚才亲眼看到大牛被狼扑倒，吓得晕过去了，你快去看看她怎么样了。”

万幸的是，大牛只是受到了惊吓，并没有受伤。王氏的手臂和大腿上布满了抓痕，所幸伤口并不深。

盛斌伦用力掐了掐她的人中，王氏很快便悠悠转醒，一把将大牛紧紧抱在怀里，又是生气又是害怕：“你这孩子，可吓死娘了！没事瞎跑什么？”

大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，显然是被吓坏了，才会慌不择路地乱跑：“娘，我知道错了，你别生气了。”

王氏气不打一处来，抬手在他屁股上狠狠地拍了几下。

夜晚的荒郊野外危机四伏，浓重的血腥味随时都可能引来其他的野兽。四人不敢耽搁，立刻启程往回赶。没走多远，四周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啜泣声。

“嘘！”盛斌伦示意众人停下脚步，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循着声音走了几步。借着昏黄的火光，他发现一块巨石后面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，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。她乌黑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，双手紧紧地捂着嘴唇，瑟瑟发抖。

而在她的身旁，则躺着一位气息奄奄的妇人。

来人身材高大魁梧，周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气味，那股无形的威压让人感到窒息。与他那双如同寒冰般冷冽的眼眸对视，小女孩惊恐地向后退缩，后背紧紧地贴在冰冷的石块上。

“别……别过来。”妇人虚弱地挣扎着，试图起身，但几次都失败了。她颤抖着伸出手，想要保护身旁的女孩。

盛斌伦这才注意到，她的腹部赫然插着一支羽箭，几乎完全没入了血肉之中。想必是失血过多，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，显然已是命不久矣。

“别害怕，我们是逃难的灾民，身上沾染的都是狼血。”看到妇人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女儿的模样，他那冷硬的神情稍稍缓和，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。

然而，他的话音刚落，对面的母女俩却抖得更加厉害了。

盛斌伦顿时有些手足无措，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宋奇奇。

“婶子，您别害怕。”宋奇奇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，上前一步，半蹲下身子，尽量与母女俩保持视线平行。“我夫君虽然长得像头熊，但心肠不坏。”

盛斌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，他怀疑这个小女人是在借机损自己。

一旁，王氏拼命捂住大牛的嘴巴，不敢发出笑声，几乎憋出了内伤。害怕被大伯迁怒，她不得不悄悄地往旁边挪了几步，拉开一段距离。

宋奇奇身材娇小，声音也轻柔动听，妇人渐渐放下了戒备之心。

她自知时日无多，不舍地看了看身旁的女孩，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：“这位姑娘，我恳求你帮我送小姐去丰州城，找冯大人。”

真是巧合。

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正好就是丰州城。

宋奇奇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，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，继续轻声询问：“您说的冯大人，就是丰州城的知府大人吗？这位女孩是他的……”

妇人艰难地喘息着，点了点头：“没错，冯大人正是丰州城的知府。我家小姐姓闻，是冯大人的亲眷。你们……咳咳咳……只要让门房通报一声便可。”

话音未落，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。

小女孩顿时惊慌失措，泪如泉涌，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是个哑巴？

宋奇奇心中惋惜。

她长得白净可爱，眉清目秀，乖巧漂亮得像个年画娃娃，可惜天生患有残疾。在这个时代，人们对残疾人并不友好，尤其是对女子而言。

“我这里有二十两银子，就当是几位护送小姐的路费。待见到冯大人后，他自会……再次感谢诸位……”妇人竭尽全力说完最后一句话，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，递到宋奇奇面前。话音刚落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
女孩趴在她的身上，无声地哭泣着。

宋奇奇叹了口气，回头看向盛斌伦，“你觉得呢？”

她真的有些犹豫，不知道是否应该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。

捎带女孩一程，固然能够得到知府大人的一份人情，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在丰州城安家落户，结束这颠沛流离的逃荒生活。但是，他们显然正在被人追杀，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。

“带上她吧。”盛斌伦思忖片刻，缓缓说道：“我们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她的身份，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。一会儿把她的脸涂黑，打扮成灾民的样子，想必那些人也难以查探。等我们到了丰州城，先打听清楚情况，再把人交给冯大人。毕竟，这可是一条人命啊。”

宋奇奇轻轻地“嗯”了一声，越过他，看向不远处的王氏，不确定她刚才听到了多少。大人自然能够守口如瓶，可大牛毕竟年纪还小……

盛斌伦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，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：“盛家那边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，你们不用担心。至于这个女孩……”他揉了揉眉心，露出了无奈的神情，“她好像很害怕我，只能多麻烦你照顾她了。”

夫妻二人分头行动。

男人高大的身影渐渐远去，那股笼罩在四周的压迫感瞬间消散。小姑娘颤抖的身体也渐渐平复下来，甚至时不时地抬头偷偷地看宋奇奇一眼。

篝火在夜风中摇曳，火光忽明忽暗，唯独她的眼睛闪烁着惊人的光芒。

不知不觉间，女孩仓惶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下来。

“跟我走吧，我们需要冯大人的帮助才能在丰州城安顿下来，我们不会伤害你的。”古人早熟，宋奇奇伸出手，用一种对待成年人的语气，向对面的女孩发出了邀请：“我们互帮互助，各不相欠。”

女孩迟疑了许久，最终还是握住了她的手。

她的掌心温暖而有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