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哭花了

老钱氏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把，伴随着“哎哟”一声痛呼，她猛然坐起身。映入眼帘的是身旁精神抖擞的大儿子，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苦尽甘来的滋味，眼眶也渐渐湿润。“娘不饿，给大郎吃。”她哽咽着说道。

盛斌伦抬起粗糙的手，轻轻拢了拢母亲鬓角边稀疏的白发，眼眶微红，嗓音低沉道：“娘，你吃，现在咱们家家底殷实，人人都有份。现在不是谦让的时候，得抓紧时间养好身体，这样才能继续赶路。”

他死里逃生，多亏了全家老小的不离不弃，这份恩情，他早已深深地铭刻在心底。

“哎，都吃，全家都吃。”老钱氏连忙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，颤巍巍地端起碗，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大口肉汤。醇厚的肉香味瞬间在口腔中蔓延开来，幸福的泪水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，止不住地往下落。

自从老天爷不开眼，连年干旱，他们一家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如此丰盛的一餐了。

“咦？”盛二郎突然发出一声惊奇的呼喊：“这个红色的东西，软绵绵的，香甜可口，真好吃！”

王氏闻言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，没好气地说道：“那是番薯，昨天就你吐槽得最凶。”

盛二郎顿时哑口无言，脸色涨得通红。可还没等他把碗里的食物吃完，肚子就再次翻江倒海起来。

他脸色骤变，猛地扭过头去，“哗啦啦”地吐了一地。

再次把周围的人恶心得够呛。

然而，现场出现这种情况的，却不止他一个人。很快，四面八方就响起了阵阵惊呼声和呕吐声。

宋奇奇见状，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
她最担心的事情，还是发生了！

霍乱，这种在这个时代令人闻风丧胆的流行病，正在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。

它最先出现的临床反应，就是剧烈的腹泻和呕吐。

“大嫂说的话，竟然都是真的，河水和肉都有问题。”王氏怔怔地望着眼前一片狼藉的营地，心中既感到无比后怕，又隐隐生出一股庆幸，对宋奇奇也更多了一分由衷的敬佩。

盛二郎听到这话，顿时脸色惨白如纸，身体也如同筛糠般颤抖起来：“我也喝了河里的水，我会不会死？”

他现在真是恨透了马寡妇，要不是那个贱人端着一碗水过来炫耀，自己就不会鬼迷心窍地喝下去。死亡的恐惧，让他眼泪鼻涕齐流，糊满了整张脸。“我不想死，大哥，你救救我！”他哀嚎着恳求道。

老钱氏不明所以，焦急地询问道：“什么死不死的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？”

盛三郎无奈，只好再次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，最后叹息道：“……大嫂猜测，有可能会是霍乱。”

“霍乱？”老钱氏惊得破了音，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，“霍乱可是无药可医的，是会死人的啊！”

她这一嗓子，不仅让盛家陷入了沉默，就连周围的人，也都跟着噤了声。

感染霍乱，就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，这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说法。迄今为止，都没有流传出一个有效的药方，更何况是在这缺医少药的逃荒路上。

“都怪宋奇奇，她明明知道水有问题，却没有阻止我们。”一片安静之中，突然有人怨恨地说了一句。

宋奇奇听到这话，感到无比寒心。

“放你娘的狗臭屁！”王氏“噌”的一下站起身来，怒目圆瞪，“大嫂不止一次地劝诫你们，还让三弟挨家挨户地提醒，是你们自己心存侥幸，不听劝告。怎么着？现在出了事，又想怪罪到她头上，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！”

所有人听了这话，都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。

短暂的安静过后，愤怒、悔恨、怨气重新占据了他们的理智。

“如果我们不吃不喝，难道你们会给我们粮食和水吗？”

“就是啊，宋奇奇偷偷地宰了一只活鸡，却不告诉大家伙。要怪，就怪你们老盛家吃独食！”

“宋奇奇既然知道水源有问题，肯定也知道怎么治。让她治好大家，咱们就既往不咎了！”

王氏简直被这些无耻的言论给气笑了，“啧啧，真是好大的脸啊，是不是等你们病死了，我们盛家还要挨个给你们摔盆烧纸呢？做什么春秋大梦，我呸！”

“你个贱蹄子，居然敢诅咒我死？”

“都别吵了，先想想办法治病要紧，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的。”

“盛三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，枉称读书人，竟然见死不救！”

“你们自己没本事，要怪就怪自己又蠢又贪心，别诋毁我家老三。”老钱氏听到有人诋毁自己的儿子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，“一个个狼心狗肺的家伙，把老三的话当成了耳旁风，活该生病去死！”

婆媳俩在村里都是出了名的悍妇，吵起架来丝毫不落下风，双方越吵情绪越高涨。

眼看着事态即将升级，盛斌伦叹息一声，伸手揉了揉眉心，神情间隐约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宋奇奇，低声问道：“你是大夫，有什么办法吗？”

宋奇奇：“……”

救命！她的人设快要崩塌了！

她在系统面板里快速查找着最近收录的植物，绷着小脸，故作镇定地说道：“马齿苋这种野菜，对防治痢疾有很好的疗效，可以尝试一下，但效果无法保证。重症患者一旦脱水，需要立刻补充温盐水。最后一点非常重要，要与感染的病人隔离生活。”

盛夏的天气闷热潮湿，非常有利于细菌的繁殖。众人互相拥挤在一起，感染的面积将会大大提升。为今之计，最好的办法就是——

“脱离大部队，快走！”宋奇奇当机立断，眉宇间倾泻出一抹决绝，让她的神情显得格外冷峻。

盛斌伦沉思片刻，觉得她说的有道理，但还是有些犹豫地说道：“毕竟是同村一场，我把这些方法告诉村民们，你让大家赶紧收拾东西。”

说完，他便用手撑着板车，缓缓地跳下了地。他迈开坚定的步伐，朝着人群大步走去，在正中间停了下来。一连串简单的动作，就让他累得满头大汗，但他的脊背，却始终挺直如松柏。

“诸位，请听我一言。”

他高大健壮的身躯往那里一站，剑眉朗目扫过全场，那如山如渊般的冷冽威势瞬间迸发开来。

四周骤然一静。

“马齿苋有止泻的功效，大家可以尝试用它熬汤，汤里多放些盐。”盛斌伦尽量用最简单的话语，将宋奇奇说的方法转述给众人听，他的声音洪亮，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角落，“病人要和老人孩子分开照顾，防止全家感染。呕吐物和排泄物最好集中在同一个地方，随时掩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