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初醒惊

盛斌伦感到一股久违的力量正缓缓回归身体，白日里检查伤口时，那触目惊心的红肿已然消退，愈合速度竟比往常快了不少。

然而，这些好转的迹象非但没有让他放松，反而更加深了他的警惕，他深邃的眼眸紧锁着宋奇奇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探究，“你，为何懂得医术？”

宋奇奇眼珠一转，早有腹稿，她轻描淡写地回应道：“是年轻时跟一位游医习得的，那时我在山中为了寻找食物险些饿死，是师父救了我，不仅给了我活下去的机会，还传授了我赖以生存的医术。”前世拜读过的无数小说给了她灵感，这种说辞简直信手拈来。

她继续补充道：“你也知道，我在宋家并不受待见，原本打算年满十六岁后便偷偷带着户籍远走高飞，凭借着学到的医术在其他地方安身立命，不曾想北方连年旱灾，民不聊生。我只好继续跟着村子一路南下逃荒，后来就被我那狠心的爹卖给你冲喜了。”

盛斌伦听着她提及嫁给自己时那不情愿的语气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，心中的疑虑并未因此消散半分。自古以来，医术传男不传女，那个游医当真会如此好心，将赖以傍身的祖传医术倾囊相授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外人？

他继续追问，“那你师父现在在哪儿？”

“游医嘛，自然是四海为家，教会我这个徒弟后，当然是继续云游四方去了。”宋奇奇不露痕迹地扫了一眼他胸前新敷的草药，语气愈发理直气壮，“如果我不懂医术，又怎么会知道用蒲公英来止血呢？”

听起来……似乎没什么破绽！

盛斌伦的眉头依旧紧紧地锁在一起，心中的疑惑如同一团乱麻，难以理清。

宋奇奇深知他不会轻易放下对自己的戒备，于是主动提议道：“俗话说，路遥知马力，日久见人心，夫君若是不信，可以随时监督我。眼下最重要的是，我们还需要齐心协力逃离这场灾荒。等一切尘埃落定后，我们立刻去官府办理和离手续，从此一别两宽，各不相干。”

她并未意识到，自己这番话在这个时代是何等的惊世骇俗。

和离的女子本就饱受世人非议，更何况以老宋家如今的情况来看，她日后定然没有娘家可以依靠，孤身一人又该如何在世间立足？

仅仅是那些如刀锋般锋利的流言蜚语，就足以将她逼上绝路。

盛斌伦心中充满了挣扎，一方面，他始终无法完全信任宋奇奇；可另一方面，他又无法忘记当初那个道士对自己命格的批语，留下她在身边，或许反而是害了她。

最终，他艰难地点了点头，同意了她的提议：“也好，但此事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晓，你也知道我娘她……”

这点小事对宋奇奇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，她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，毕竟名义上她现在还是盛斌伦的妻子，这样更有利于她与盛家人抱团取暖，一同度过难关。

“对了，还有一件事，方才那条河水可能存在问题……”

为了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，她将方才在河边所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描绘了出来。她深知自己人微言轻，或许盛斌伦出面，可以阻止其他村民继续饮用河水，至少可以让他们烧开了再喝。

毕竟是价值一万积分的霍乱弧菌，系统出手如此阔绰，想必那些病菌都是活体。

再次想到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，宋奇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，全身都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盛斌伦常年打猎，见多识广，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，“刚才马寡妇端了一碗水过来，二弟他喝下去了，你能帮他看看吗？”

宋奇奇顿时语塞，内心尴尬无比，这下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。

果然，谎话不能随便乱说，她又不是真正的大夫，哪里懂得如何诊治霍乱。

“如果真的感染了霍乱，我也无能为力。”宋奇奇无奈地摊开双手，试图宽慰他，“或许是我太过谨慎了，事情并没有那么糟糕。”

盛斌伦闻言，立刻招手叫来盛三郎，神情严肃地交代道：“你立刻去告诉村长，尽量不要使用河水，如果实在要饮用，必须要煮沸。如果找不到村长，你就挨家挨户地说一声，务必让所有人都知晓。”

老三好歹也是个秀才，在村里还是有一定的威望和话语权的，或许能够引起大家的重视。

盛三郎深知事关重大，不敢有丝毫耽搁，拔腿就向村长家跑去。

“大、大哥，河水真的有问题吗？”盛二郎面色仓皇，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，总觉得肚子里面好像翻江倒海一般，隐隐作痛，“不行，我得赶紧去上个茅厕才安心。”

两人说话间，王氏已经麻利地将那只野鸡分成了两半，一半用来煲汤，剩下的则留到晚上或者明天再吃。她将鸡肉砍成小块放入锅中，用大火熬煮，直到汤汁变成诱人的奶白色，再加入两把金灿灿的粟米，以及一些新鲜干净的野菜。

“把红薯削皮切成小丁放进去。”宋奇奇从麻袋里拿出五个红薯递给王氏，面对她惊疑不定的目光，又补充了一句，“这红薯既可以当主食，也是一味中药材，《本草求原》中记载，红薯可通便秘，去除体内淤积的脏东西。”

王氏一听红薯竟然有这么多的好处，顿时喜笑颜开，立刻将红薯处理好，加入到香气四溢的鸡汤里。

宋奇奇敏锐地察觉到，有一道炽热的目光始终在暗中打量着自己，不用回头也知道，那目光的主人就是她那便宜相公。

此时，营地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煮肉，浓郁的香味四处飘散。

整个营地都沉浸在一片热闹祥和的氛围中，仿佛过年一般。

可想而知，盛三郎那番苦口婆心的劝诫，差点没被人当成是故意来扫兴的，若不是村民们多少还忌惮他是个秀才，恐怕早就有人挥拳相向了。饶是如此，他还是被那些不以为然的村民劈头盖脸地骂了将近半个时辰，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，狼狈不堪。

“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以后可别再叫我去了。”盛三郎渴得嗓子直冒烟，拿起碗舀起木桶里的水，那一汪清澈的泉水仿佛甘霖一般流入他的喉咙，让他舒服得眼睛都瞪大了。

“真是太好喝了，清甜甘冽，不愧是大嫂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山泉水。”

他由衷地伸出大拇指夸赞道，随后又重新盛了一碗，递给盛斌伦，“大哥你也尝尝。”

盛斌伦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，心里却暗自腹诽，这老三果然精明，明明心里并不认可宋奇奇，却如此识时务，这表面功夫做得着实漂亮。

他接过碗，浅浅地尝了一口。

“嗯？”

自从干旱以来，他们已经有多久没有喝过如此干净的水了？莫非以前的山泉水，也这般好喝吗？

野鸡足足炖了大半个时辰，当锅盖被缓缓揭开时，一股浓郁的鸡肉香气瞬间弥漫开来，引得全家人都忍不住分泌着唾沫，双眼放光地盯着锅内的美味。

就连昏睡了两个多时辰的老钱氏，也悠悠转醒，“老三，我刚才做梦，梦见你们大哥醒过来了，而且还闻到了鸡汤的味道，真香啊。”

“娘，这不是梦，都是真的。”盛三郎喜气洋洋地盛了一大碗鸡汤，端到了她跟前，“是大嫂运气好，猎到了一只野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