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 逃荒夜

“得了得了，这些够不够。”沈老太心疼得直抽抽，颤巍巍递过去一小包杂粮。

张大锤一把抓过，在手里颠了颠，三角眼一翻，“我说你老太太忒不厚道了啊，我这可是祖传的灵丹妙药……”

他那破锣嗓子又开始没完没了，不远处，沈老爷子满是沟壑的脸上顿时阴云密布，赶紧朝沈老太使了个眼色，示意她快点把这个瘟神送走。

沈老太无奈，只能再次咬牙切齿地掏出两个脏兮兮的土豆，往张大锤手里一塞，“老娘最多就给这些了！”

张大锤见好就收，嘿嘿一笑，一把将土豆扒拉到自己怀里，这才慢悠悠地掏出一个黑乎乎的药丸，递了过去，嘴里还不忘絮絮叨叨地叮嘱几句，然后一溜烟地跑了。

总算没白费他逃荒路上还冒着风险带了这么多草药出来。

“真是个没用的赔钱货，别人家都好好的，怎么就你这么娇气！真是个赔钱货！”沈老太那尖酸刻薄的骂声，像机关枪一样，哒哒哒地响个不停。

许三娘自知理亏，头都不敢抬，更别说反驳了。

沈烟凌远远地看着张大锤给许春草看病，这才知道，原来这逃荒的队伍里，还藏着个半吊子郎中。

今晚她倒是没心思出去找吃的，而是悄悄地把注意力放在了何莲儿身上。

夜深了，万籁俱寂，何莲儿贼眉鼠眼地想找机会溜出去通风报信，却没想到这群刁民居然安排了两个人在轮流守夜。

最后，她只能捂着肚子，装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样子，这才勉强躲开了众人的视线。

然而，她不知道的是，在她离开后没多久，沈烟凌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。

沈烟凌像一只幽灵般，悄悄地摸到离何莲儿不远的地方，然后身形一闪，躲进了空间，将何莲儿和其他人的阴谋诡计，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
原来，何莲儿是这片荒山附近一个穷山恶水里的人，灾荒一来，他们村里也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背井离乡。

但还有一小撮人，贼心不死，选择留在山里，而何家，就是这群人的头头。

但凡是逃荒路过这片荒山，孤身一人，或者人数比较少的倒霉蛋，都会被他们洗劫一空，抢走粮食，抢走水，甚至连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不放过，如果有人胆敢反抗，那就直接往死里打！

他们山里人就是靠着抢劫这些可怜的逃荒者，苟延残喘地活下去，甚至还丧心病狂地抢了不少孩子，圈养在山上，当做最后的口粮……

而这次，他们盯上了沈烟凌所在的这支逃荒队伍，但因为他们人多势众，青壮年也不少，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。

可是，眼睁睁地看着这么一大块肥肉从眼皮子底下溜走，他们又不甘心，所以才安排何莲儿先潜伏进来，摸清情况再说。

“这群刁民各怀鬼胎，人心不齐，我觉得我们可以趁着夜黑风高，先挑几户人家下手，其他人肯定不会一条心，跟咱们拼命！”

何莲儿把自己观察了半天的结果，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，她那张清纯可人的脸上，此刻却写满了冷漠，跟白天里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，简直判若两人。

“你说的有道理，更何况咱们手里还有家伙，那些泥腿子，不一定敢跟咱们玩命！”

“他们那群人里，带着不少孩子，到时候咱们也可以多抓几个回去……”

阴险的商量声，此起彼伏，在暗处偷听的沈烟凌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往上冒。

等何莲儿鬼鬼祟祟地回去后，沈烟凌这才绕了个大圈，从另一边摸了回去，并没有引起何莲儿的怀疑。

沈烟凌躺在凉席上，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何莲儿她们的对话。

她虽然是生在和平年代，心智也比同龄人成熟不少，接受能力也还算可以，但要让她真正面对这种血淋淋的现实，还是觉得毛骨悚然，难以接受。尤其是想到她那两个可爱的弟弟，可能会被那些人渣烹煮分食，沈烟凌就觉得一阵阵的恶心，一股股的寒意，在她全身蔓延。


夜幕降临，繁星点点，微弱的光芒洒向大地，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，给这片荒凉的土地，增添了一丝柔和。微风拂过，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，像是在低声诉说着什么。

疲惫不堪的逃荒者们，早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，他们并不知道，自己早已被潜藏在暗处的饿狼盯上。

沈烟凌却毫无睡意，她睁着眼睛，目光若有若无地在自家两个弟弟身上游离，还不时地扫一眼已经回来，并且安然入睡的何莲儿。

虽然她已经听到了那伙山民打算明天晚上动手，但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，忍不住保持着高度的警惕。

她翻来覆去，辗转反侧，始终无法入眠，直到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，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，眯着眼睛，稍微休息了一会儿。

太阳刚刚升起，沉重的木轮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艰难地碾过，被推着的板车发出咯吱咯吱的哀鸣，逃荒的人们沉默不语，默默地赶着路。

沈烟凌抬眼望去，只见连绵起伏的荒山，一座接着一座，一眼望不到尽头。

她这才明白，为什么那群山民不着急立刻下手，恐怕他们刚踏入这片区域的时候，就已经被那些人盯上了。

那些人笃定，他们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走出这片荒山，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地先摸清情况，然后再动手。

另一边，何莲儿的目光，却有意无意地在林家，陈家，甚至是沈家身上停留。

林家家底殷实，带的东西最多，绝对是头号肥羊，自然是他们必须要下手的首要目标。

其次，陈家老弱妇孺居多，青壮年劳动力却只有三个。至于沈家，何莲儿发现，虽然看起来青壮年不少，但三房人离心离德，根本就是一盘散沙，最容易下手……

至于其他的黄家，李家，一家人都很团结，青壮年劳动力也多，啃起来比较费劲。而张家，何莲儿则觉得实在是太穷了，连一辆板车都没有，简直就是穷鬼，不值得浪费力气。

何莲儿的观察和打量都非常小心，如果不是一直注意她的人，根本无法发现她的小心思。

“真羡慕你有这么好的哥哥。”何莲儿的声音细声细气，像蚊子哼哼一样，她这话是对着沈梓洁说的，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沈和富。

“我哥哥当然好了，你要是喜欢，也可以认我哥哥当哥哥啊！”沈梓洁的声音轻快而活泼，脸上堆满了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。

沈梓洁这句话，说得沈和富心里乐开了花，连沈老太也满是赞许地看着她。

没过多久，沈梓洁就和何莲儿亲热得像一对姐妹花一样，在她看来，自己这样做，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哥哥好。

哥哥虽然平时懒惰了一些，之前还喜欢赌点小钱，但总的来说，也算得上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，绝对不会亏待了这位貌美如花的姐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