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求生

“老二老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，大哥家的身子骨的确不适合长途跋涉，你们兄弟几个也没空照顾他们一家老小。”
沈老爷子吐出一口浓厚的烟雾，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，眼神却有些冷漠，他刻意避开大儿子那充满复杂情绪的脸庞。
“再说了，房子和田地都留给你了，也算是给咱沈家留了根，你就守着家，守着地，往后也能祭拜祖宗。青山啊，你别怪爹心狠，你向来最是懂事听话。” 毕竟有房有地，总不能算亏待了他这个儿子吧？
“爹！这些年来，林娘操持家务，任劳任怨，烧火做饭，浆洗衣裳，从不曾有过半点懈怠，我也辛勤抄书作画，补贴家用，也算是帮衬了不少，这些您都看在眼里的！”
“这附近的土匪有多凶残，谁人不知，谁人不晓？一个个都恨不得逃得远远的。明知山有虎，您却让我们一家偏向虎山行，爹，我也是您亲生的儿子啊！”
沈大郎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绝望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挖出来的，悲愤而凄凉，眼眶发热，心中却止不住地涌起阵阵寒意。
“爹，娘，这是我这些日子变卖字画的银子，贴补家用，这次逃荒，我保证绝不拖后腿，也绝不给你们添麻烦。”
沈大郎颤抖着双手递上银子，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，眼中却充满了失望和恳求，直直地望着沈家的两位老人。
沈老太看着大儿子近乎哀求的目光，心头涌起一丝不忍，“老头子，之前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？一家人逃荒，能不能活下去都不知道，还要什么祖宗基业啊。”
沈老爷子浑浊的双眼微微闭上，神色晦暗不明，手中捻着的旱烟被搓得变了形。
“爷，大家都去逃荒了，单单留下大伯一家在家，万一大伯一家有个三长两短，你让外面的人怎么看咱们沈家！”沈烟凌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，她也没想到，沈老爷子竟然能如此狠心，只能从他最看重的名声入手。
“放肆，没大没小的，怎么说话呢！”沈老爷子顿时皱紧了眉头，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，一家之主的威严，容不得一个小辈的挑衅。
“爹，清丫头没有恶意的，她只是一时冲动，口不择言。”沈大郎连忙将沈烟凌护在身后，生怕老爷子怪罪。
“老头子，算了，算了！”沈老太赶紧起身，一边安抚着沈老爷子重新坐下，一边瞪了沈烟凌一眼。
过了许久，沈老爷子才重新开口，“我是你爹，你是我儿子，我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？把话说得这么难听，一点规矩都没有，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。行了，到时候一起走就是了。”
虽说是松了口，但沈老爷子还是不忘维护自己的面子，摆出一副训斥晚辈后，勉为其难施舍的姿态。
谁也不知道，他到底是心疼沈大郎，还是因为沈大郎拿出的银子，亦或是更在乎自己的名声……
“是，谢谢爹！”沈大郎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，一直紧绷的心弦，终于放松了下来。
看到这一幕，沈烟凌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，又默默地低下了头。
她筹谋了这么久，总算没有白费。两个弟弟的推脱，和“恰巧”撞见偷吃粮食的两个堂哥，以及出现得恰到好处的爹……
“这……大哥一家又何必如此执着呢……”沈二郎嘀咕道。
“好了，就这么定了！”沈老爷子向来说一不二，既然已经开了金口，其他人再想劝说，无疑是在挑战他在这个家的权威。
沈老爷子面色不悦，脑海中思绪飞转，抬头看向已经大亮的天空。
天都亮了，老李一家怎么还没来？莫不是出了什么事？
沈大郎看了眼两个心有不甘的弟弟，眼中充满了失望。
他扪心自问，从未曾亏待过这两个弟弟，可他们却如此咄咄逼人……
另一边的李二娘暗暗地瞪了沈大郎一眼，心里很是不满，说得倒是好听，最后不还是要跟着一起走，他们一家多吃一口粮食，都是从自家嘴里省出来的！
同样，许三娘的心头也十分不悦，她扯了扯沈三郎的衣袖，沈三郎却不想理会这个婆娘。爹都已经松口了，现在再说这些也没用了。
许三娘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，一直在一旁默默看戏的沈梓洁暗自叹息，大房如此执着地要一起逃荒，恐怕终究还是要吃苦头的！
沈老爷子没心思理会这些人的小心思，他从堂屋里站起身来，焦躁地在大门口来回踱步。
沈烟凌不动声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，她知道，按照原来的剧情，沈家应该是傍晚才出发，趁现在还有时间，她得好好想想，怎么才能多囤一些东西。
直到老李的儿子跑来通知傍晚才能出发时，沈老爷子才知道，昨天晚上，突然有流寇闯进了李家村！老李家和其他几户原本打算一起出发的人家都被抢了，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，只能傍晚再走。
沈老太心疼地拍了拍沈老爷子的后背，关切地说着，“行了，老头子，既然要傍晚才走，你就先回屋歇着吧，熬了一宿了，注意着点你的身子骨！”
沈老爷子没有反驳，只是捻着手里的旱烟，顺着沈老太的话回了房间。

沈烟凌轻轻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，小心翼翼地将熬好的药端了进去，“来，喝药了。”
两个孩子听到声音，同时抬起了头，稚嫩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阿姐。
他们乖巧地接过那碗黑漆漆的药，一口气喝了个精光，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久久不散，两个小家伙忍不住皱起了眉头。
沈烟凌心疼地揉了揉两个孩子的脑袋，真是乖巧懂事。
“阿姐，我们是不是要离开家了？”沈世高清脆的声音响起。
刚才他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，虽然年纪还小，但他似乎也意识到，好像是因为他和弟弟的身体不好，所以被嫌弃了……
“是啊，我们要去一个不愁吃喝的地方。”沈烟凌刻意放柔了声音，轻声安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