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 名节事大

这年头，要说谁能真正把名节二字抛诸脑后，那绝对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，尤其是在这特殊时期，更是视若珍宝。

方小丽闻言，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，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，先前的娇柔荡然无存，声嘶力竭地吼道：“你…你信口雌黄些什么？”

她这一嗓子，分贝极高，瞬间吸引了饭店里其他人的目光，纷纷侧目看来。

她的父母也循声望来，关切地问道：“丽丽，这是怎么了？出什么事了？”

顾辉见状，连忙起身，一边用眼神示意她冷静，一边堆起笑容：“没事没事，叔叔阿姨，我们闹着玩呢，开个玩笑。”

“对，闹着玩呢。”方小丽强挤出一个笑容，试图安抚父母的情绪。

这可是她金榜题名的升学宴，要是真闹起来，搅黄了不说，还会让爸妈的朋友、家里的亲戚看笑话。

想到这，她看向顾辉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柔情，关键时刻，还是顾辉向着她。

顾辉却不自在地瞥开头，极力掩饰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厌恶。这方小丽，简直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，偏偏两家关系还十分密切，让他避无可避。

他之所以极力避免事态扩大，并不是为了方小丽，而是不想把自己也牵扯进去。毕竟，柳橘刚才那番话掷地有声，字字诛心，简直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。万一严打队真来了，难道还能放过他这个“流氓”？

他忍不住再次看向柳橘。她脸上结痂脱落的痕迹已经淡了许多，露出了光洁的皮肤，一双大眼睛灵动有神，巴掌大的小脸精致可爱，看起来楚楚动人。只是，那挺直的脊梁，却显示出一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坚韧。

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以前被欺负了只会默默忍受，现在却锋芒毕露，毫不示弱。周围的人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，她倒好，像个没事人一样，自顾自地倒茶喝，神态自若，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。

这简直太不给他面子了！他不过是被方小丽逼急了，随口说了句喜欢的人是柳橘，没想到她竟然当面质问。

这下好了，搞得好像他还对柳橘念念不忘，真是荒谬至极！他会单相思柳橘？简直是天方夜谭！

想到这，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，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容，关切地问道：“柳橘，你考上哪所大学了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，你好像填的志愿是京医大？”

“对对对。”方小丽立刻接过话茬，装模作样地问道：“辉哥说你对的答案，和他估算的差不多，应该考上了吧？”

柳橘下意识地看了柳百竹一眼，没想到将这件事说出去的，竟然不是柳百竹，而是顾辉？

这可不像柳百竹的风格啊！她不是一直都恨不得别人奚落自己吗？怎么会放弃这种绝佳的机会？

柳百竹察觉到柳橘的目光，身子微微一颤，放在桌子底下的双腿也有些发抖，她连忙低下头，不敢与柳橘对视。

她不停地在心里默念着妈妈交代的话，给自己打气：顶替大学名额这种事，只要自己不说，谁也不会往那方面想的。再说，现在事情还没定下来呢，自己怕什么？

见柳百竹沉默不语，方小丽又在一旁煽风点火：“别看宝珠了，人家宝珠可是考上了京医大，真厉害！柳橘，不是我说你，人家宝珠边工作边学习都能考上，你整天在家专心学习，反而没考上，下次可要努力点啊！”

她话音刚落，柳百竹就有些绷不住了，连忙制止道：“小丽，你别说了！”

要是早知道柳橘会来，她就不该忍不住在大家面前吹嘘自己考上了京医大。还有方小丽也是，没事请柳橘来干什么？是嫌事情不够乱吗？

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，连忙找补道：“先吃饭吧？咱们不聊这些了。”

方小丽嘻嘻一笑，装作没事人一样：“哎呀，瞧你还害羞了呢！大家吃吃吃，吃好喝好啊！”

柳橘紧皱眉头，柳百竹的志愿，好像是师范类的吧？而且是省城的一所普通大专，分数线并不算高，以她的水平，考上应该不成问题。

难道是她记错了？就算她记错了，以柳百竹的成绩，根本不可能考上京医大。

难道……她是为了吹牛？仅仅只是为了面子吗？

可是，到时候去不了京医大，这个谎言不就会被当众戳穿了吗？

她有些无法理解柳百竹的脑回路，索性不再深想，专心致志地吃起饭来。

顾辉见柳橘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他一下，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他一直认为，柳橘是喜欢他的，虽然她从未明确表白，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会出错。

想到这，他清了清嗓子，再次开口道：“柳橘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？是准备复读重考，还是参加工作？”

柳橘瞥了他一眼，心里有些疑惑：这顾辉今天是怎么了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话？

她淡淡地回了句：“参加工作。”

“这样啊……”顾辉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，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：“我记得初中的时候，你的成绩比我还好一些呢！没能上大学真是太可惜了。当初下乡回来，你要是选择继续读高中就好了，真是太可惜了！”

柳橘扯了扯嘴角，心里一阵冷笑。嘴上说着可惜，他那高高在上的姿态，却让人一目了然。

“可惜什么？我倒一点都不觉得可惜。”柳橘随口回答了一句，便低下头继续吃饭。

不得不说，国营饭店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，这饭菜的味道确实相当不错。

顾辉有些怔然，眼前的这个柳橘，还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柳橘吗？她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，因为自卑而低下头，这让他感到有些失望。

方小丽见顾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柳橘身上，心里很是不高兴，语气不悦地说道：“柳橘，你真是狗咬吕洞宾，不识好人心！辉哥好心替你惋惜，你怎么这么说话？”

柳橘翻了个白眼，没好气地反问道：“我怎么说话了？我说我不觉得可惜，有问题吗？”

“没问题。”支明生突然插话道，“橘橘最厉害了，她做什么都好！我支持她！”

说着，他的眼神就黏在了柳橘身上，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，仿佛他们有多么恩爱似的。

这场景看得柳橘一阵恶心，真想狠狠抽他几个大嘴巴子。

她现在越发怀疑，杨环芳的真实目的根本不是制造舆论，而是想逼她亲手杀了支明生，真是太恶心了！

她一言不发，专心吃饭，专门挑那些贵的菜吃。

她今天来这儿，本来就是为了吃饭的，现在菜都上齐了，还等什么？

这年头，城里人该穷还是穷，见她吃得这么香，其他人也赶紧动筷子吃饭。

方小丽为了活跃气氛，开始说起高中时候的趣事，她的几个高中同学也纷纷接话，一时间，气氛倒也算融洽。

柳百竹被晾在一旁，心里很不高兴，却又插不上话。

方小丽今天请的人，除了支明生是柳百竹带来的，柳橘是请来给她气受的，剩下的都是考上了大专的“人上人”。

既然是“人上人”，自然少不了聊起学校，聊起对大学生活的憧憬。

柳百竹终于找到了机会，也开始插话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凡尔赛的味道：“京医大在首都呢，离家好远啊！我都有些不太想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