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绝户计

那时的楚老汉心里寻思着，今年的老天爷格外开眼，风调雨顺的，就算晚几天收割，田里的庄稼也误不了事。

万万没想到，还真应了老赵那句不中听的话。

现在他肠子都悔青了，也抵不过这连绵不绝的秋雨。

大雨像是老天爷开了闸，没完没了地下，村长最后是被自家婆娘硬拉着拽回屋的。

一连下了三天三夜，雨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。到了第四天，村里人再也坐不住了，各家各户都派出代表，齐聚村长家，七嘴八舌地商量对策，琢磨着要不要冒着雨，抢收点粮食回来。

可这想法刚冒个头，就被众人给否决了。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，地里的泥土早就泡透了，一脚踩下去，能没过脚踝，根本没法下地。

村长吧嗒着旱烟，烟雾在屋里弥漫开来，呛得人直咳嗽。

这次楚家派来的代表是楚语嫣的爷爷，他眉头紧锁，一袋接着一袋地抽着旱烟，心里头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，沉甸甸的。

现在他们老楚家一家老小，十几张嘴等着吃饭呢！可今年楚语嫣的户口迁走了，家里能下地干活的，平日里就只有李悦和一个。

今年收成不好，分到手的粮食肯定少得可怜，这一大家子人，拿什么填饱肚子？

老大媳妇儿还怀着身孕呢，难道真要像当年闹饥荒那样，去啃树皮，挖野菜，甚至吃观音土吗？

村长深吸一口气，尽量安抚着大家的情绪：“各位乡亲稍安勿躁，就算今年咱们颗粒无收，上面也不会坐视不管的。咱们村子收成不好，总有其他村子是丰收的。大不了，咱们明年加把劲，争取把今年欠下的粮食给补上。”

这话，总算让大家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。

不管咋说，总不至于饿死人。大不了，勒紧裤腰带，省着点吃，熬到来年，总会有盼头的。

人群渐渐散去，各自回家。

要指望国家救济，这是楚语嫣的爷爷带回来的消息。

老太太和老大媳妇儿交换了一个眼神，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李悦和身上。

上次让她去楚语嫣家的事情，彻底搞砸了。回来之后，老太太就指着她的鼻子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，说她没用，是个赔钱货，还不如死了干净。

李悦和只能忍气吞声，强忍着眼泪，回到家，又被楚大力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。

老太太到现在还惦记着楚语嫣手里的那十五块钱和那张大肉票呢！那么多的好东西，就应该是他们楚家的！

可楚语嫣那死丫头，油盐不进，软硬不吃。李家的人也不是好惹的，她根本占不到半点便宜。一肚子火没处撒，只能变本加厉地发泄在李悦和身上。

“老三媳妇儿，我听说上河村今年收成不错？”

李悦和眼神呆滞，摇了摇头，轻声说道：“娘，这阵子咱们都忙着秋收，我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。”

“你是死的吗？就算别人休息的时候聊天，你也总能听到一两句吧？你这是什么意思？哎呀，我真是要被你给气死了！我儿子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女人？真是家门不幸！生不出儿子来，要你有什么用？”老太太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，捂着胸口，好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。

李悦和连忙低头认错：“娘，我错了，你别生气。”

老大媳妇儿叹了口气，装模作样地说道：“哎，就算国家救济，咱们家又能分到多少？看样子，今年咱们家都要饿死了，也不知道我这肚子里的孩子，还能不能保住。”

“一天天瞎说什么丧气话？语嫣家不是分到粮食了吗？真要国家救济了，咱们就上他们家借点。”老太太斜眼瞥了李悦和一眼，心里更加瞧不起她。

李悦和不敢吭声，对老太太向来是言听计从。

“我最近身子不舒服，明天，你去让语嫣回来看看她这个奶奶。她不管怎么说，可都是咱们楚家的孙女。”老太太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，要是楚语嫣真能回来，肯定不能空着手，到时候，他们家就能跟着沾光了。

老大媳妇儿现在怀着身孕，得好好补补身子，将来生出来的孙子才能聪明健康。

李悦和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，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，最终还是妥协了：“是，娘，我明天就回娘家一趟，和语嫣说说。”

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，又开始提要求：“我可能低血糖了，想喝点红糖水，最好再吃点肉补补，不然我这身子太弱了，以后真要出了什么问题，也是你们的麻烦。”

李悦和继续点头应承。

“小毛这孩子的衣服都小成什么样了，早穿不了了。你顺便跟她要点钱回来，救济一下咱们家。”

“我知道了，娘。”李悦和心里明镜似的，知道老太太是在偏心，可她毕竟是晚辈，哪敢和长辈顶嘴？

她不想丢了自己贤良淑德的名声，只能把老太太的所有要求都默默地记在心里。

第二天，雨依旧下个不停。

到了中午的时候，雨势才稍微减弱了一些。李悦和给老宅和楚大力做好饭之后，换上楚大力平日里下地穿的雨鞋，撑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，才往上河村赶去。

此时的上河村，家家户户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之中。

如果放在往年，这算不上什么大事。可有了下河村做对比，他们村今年粮食大丰收，足够过一个肥年了！

李悦和走进李家的时候，一家人正围坐在堂屋里，有说有笑地聊着天，逗着小明慧，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。

只是，当李悦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，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凝固了。

姥姥看见李悦和，脸色立刻沉了下来，一句话也没说。之前他们上工回来之后，楚语嫣的舅妈就把她做的那些糊涂事，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了。

当时他们不在场，要不然，非得把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不孝女给打醒！

她为了讨好婆婆，竟然不顾自己亲生女儿的死活，损害女儿的利益？这简直是丧尽天良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