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恶邻馋

喊了一整个上午，许智凌的嗓子嘶哑得像是破旧的风箱，每一个字都带着磨砂般的粗粝感。然而，当她指尖触碰到荷包里那沉甸甸的钞票时，嘴角还是忍不住向上弯起，绽放出一个小小的、满足的笑容。

这是她的第一笔财富，是她在这个新世界里，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第一桶金，带着汗水和希望的温度。

眼见着带来的商品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，这红火的生意自然引来了旁人的侧目。一旁摆着风筝摊子的小贩，下巴微微扬起，用一种带着酸味的语气说道：“哎呦喂，你们瞧瞧，那不是万家的那个倒霉媳妇吗？竟然还有脸出来抛头露面，卖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？”

“可不是嘛，瞧着是挺眼熟的。我说那万炎也是个没用的东西，换作是我婆娘，敢这样偷跑出去，不把她的腿给打断喽！”

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，像是夏日里烦人的蚊蝇，嗡嗡嗡地传播得飞快。几个倚靠在巷子墙壁上的地痞流氓，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，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身，朝着某个方向走去。

就在许智凌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摊子的时候，她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巷子深处，几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正凑在一起。他们的目光，像是一群饥饿的野狼，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她身上游走，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黏腻感。

她心中警铃大作，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油然而生。当她的视线落在那张黝黑粗糙，坑坑洼洼如同月球表面的脸庞上时，许智凌顿时如同触电一般，浑身一个激灵。这张脸，她认得！这不就是原主记忆里，那个妄想拐骗她的张家两兄弟的哥哥，张大千吗！

不好，这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，绝对是一群游手好闲的流氓混混。落到他们手里，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。

许智凌不敢有丝毫的迟疑，迅速地将自己的荷包塞进衣服的内侧口袋，然后用手臂死死地夹紧，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增加一层保护。她背起装着剩余商品的柜子，一步一步地，小心翼翼地准备转移阵地。

然而，她才刚刚走出几步，就被张大千带着几个小混混，气势汹汹地拦住了去路。张大千咧开嘴角，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，语气轻佻地说道：“哎呦，这不是许娘子吗？怎么着，现在日子过好了，就不记得你张哥了？”

说着，张大千从嘴里吐出一根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狗尾巴草，然后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。几个小混混立刻心领神会，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，凶神恶煞地围了上来，将许智凌团团围住。许智凌强压下心中的恐惧，努力保持镇定，从怀里掏出荷包，颤抖着说道：“你们……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？给你们就是了，求求你们放过我。”

张大千闻言，顿时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，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。“算你识相。”他伸出手，一把夺过许智凌手中的荷包，掂了掂重量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。

许智凌见状，立刻毫不犹豫地丢下荷包，转身就朝着人来人往的大路跑去。她一边跑，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：“抢钱啦！光天化日之下抢钱啦！他们还拐卖妇女，有没有人管管啊！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！”

张大千被她这一番举动彻底激怒了。他迫不及待地打开荷包，想要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钱，结果却发现里面装的竟然只是一些廉价的杂草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，怒火中烧。“臭娘们，你竟然敢拿草来耍我！给我追！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！”

一到了人多的大路上，许智凌就像是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，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着。她一边跑，一边继续大声呼喊：“大家快来看看啊！有人抢钱啦！他们还拐卖妇女，丧尽天良啊！快去报官，让官老爷来主持公道啊！”

张大千被她这番挑衅的行为彻底惹恼了，也顾不得其他，上前一把抓住她的麻花辫，恶狠狠地说道：“各位乡亲父老，各位兄弟姐妹，大家千万别信这个贱人胡说八道！是她不要脸，勾引了我家的弟弟，害得我弟弟为了名声，现在是有家不能回！她分明就是偷了我弟的钱，然后偷偷摸摸地逃走的！”

许智凌忍着头皮上传来的剧烈疼痛，涨红着脸，竭力辩解道：“现在是什么年代了？现在是人民当家作主的时代！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，你们也不能动手打人啊！我要是闹到警察局去，你们也是要吃官司的！”

“嘿，你个小娘儿们，还敢嘴硬！”张大千恼羞成怒，扬起巴掌就要朝着许智凌的脸上扇去。

然而，他却发现周围的围观群众都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盯着他，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厌恶。尤其是一些家里有女儿的妇女，更是对他怒目而视，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。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张大千也有些怂了，只好不情不愿地放开了抓住许智凌辫子的手。

许智凌一脱离他的掌控，立刻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，一溜烟地跑到了离他远远的地方。她一边跑，一边大声嚷嚷道：“你说我是偷你弟弟的钱，那你说说我到底拿了多少钱？要是你说得对，我就认了！况且我今天赚来的钱，大家伙可都是亲眼看到的，你分明就是在胡说八道，想要污蔑我！”

周围的群众纷纷点头表示赞同，张大千顿时急得抓耳挠腮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智凌在那里信口雌黄，却拿她没有任何办法。

许智凌见状，更加得寸进尺，继续说道：“还有，我一个有夫之妇，有孩子有丈夫，怎么可能会去勾引你家的弟弟？分明就是你家弟弟心怀不轨，想要拐卖我！大家可都得记住他的这张脸，以后可千万别让自家的闺女被他们给骗了！”

“小贱人，我撕烂你的嘴！”张大千被她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，再也无法忍受，勃然大怒，再次朝着许智凌扑了过去，想要将她制服。

然而，这一次他却遭到了周围群众的强烈反击。那些家里有女儿的妇女，纷纷抄起手边的菜叶子、烂鸡蛋，朝着张大千几人疯狂地乱砸。张大千几人被打得抱头鼠窜，狼狈不堪，只好灰溜溜地落荒而逃。

趁着混乱，许智凌赶紧背起自己的柜子，也跟着开溜。在回家的路上，她偶然间发现了一处荒凉破败的工厂。她停下脚步，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理位置，心中不禁暗暗叹息，“真是可惜了，这么好的地理位置，背靠河流，交通便利，要是手头上有足够的本金，一定能做成一番大事业。”

许智凌摇了摇头，将脑海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。她继续赶路，突然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她。她回头看了一眼，发现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，她以为老妇人也是和她一样，是村里的人，也就没有多想，继续朝着家的方向走去。

……

等回到家里，许智凌兴致勃勃地将自己一天的见闻，绘声绘色地告诉了万炎，语气里充满了得意和骄傲。“怎么样，看我厉害吧！我昨天晚上做的那些小玩意儿，今天可是全都卖光了！就连其他摆摊的小贩，都羡慕得不得了呢！”

万炎听着她眉飞色舞的讲述，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。然而，当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脖颈间那一道明显的红痕时，脸上的笑容顿时黯淡了下来，眼神也微微闪烁着，似乎隐藏着什么复杂的情绪。

许智凌一边清点着荷包里的银钱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：“对了，你在厂里待了那么久，你觉得现在什么厂最适合发展啊？”

然而，万炎却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，对她的话充耳不闻，没有任何回应。

许智凌等了半晌，也没听到他的回答，不由得有些疑惑。她从清点好的银钱中，抽出一小部分，递到万炎的面前，认真地说道：“这些钱有你的一份功劳，毕竟柜子是你做的，这是给你的工钱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万炎撇过头去，眼神闪躲，似乎不愿意和她有任何的眼神接触。他低下头，继续埋头雕刻着手中的木头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感到一丝的安心。

许智凌却较了真，硬是将钱塞进他的口袋里，一脸正色地说道：“这是你的劳动所得，酬劳是你应得的，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。”

万炎见她笑得如此开心，心中那股莫名的异样感也渐渐消散。他默默地接下了她递来的钱，却没有再说什么。

突然，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，打破了屋内的平静。许智凌连忙起身，走到门口，将门打开。只见刚才一直跟在她身后的老妇人，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，声泪俱下地哭喊道：“姑娘啊，求求你，救救我家闺女吧！求求你了！”

许智凌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，连忙将她搀扶起来，扶着她走进屋里，给她倒了一杯热茶，让她慢慢诉说。

经过一番交谈，许智凌才得知，原来老妇人的女儿，也被张大千两兄弟的花言巧语给骗去了所谓的“大城市”，说是要给她介绍一份体面的工作，让她过上幸福的生活。当年，张二财凭借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巧嘴，将老妇人和她的女儿哄得晕头转向，信以为真。

老妇人抹了一把眼泪，声音哽咽地说道：“我刚才在街头听到你说，你也是被他们拐走的，所以我就想着，你有没有见过我家闺女？我这里有她的照片。”

说着，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磨损严重的旧照片。照片的边缘已经泛黄，上面还沾染着一些污渍，依稀可以看出照片上的女子，笑靥如花，充满了青春的活力。

“我那可怜的傻姑娘啊，以为真的要去大城市享福了，可这都已经三年了，却一点消息都没有。信也没有，电话也没有，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，活不见人，死不见尸啊！”老妇人说着，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起来，哭声中充满了绝望和悲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