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0章 杖责

“你看我做什么？”二寨主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，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苏殇。

苏殇强忍着身后火烧火燎的剧痛，寸寸挺直脊梁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畏惧：“二寨主口口声声拿山规压我，敢问狮子寨的山规，哪一条写着可以随意动用私刑，肆意虐打族亲？你如今这般仗势欺人，又算哪门子的规矩？”

“狮子寨中，我便是规矩！“二寨主霸道地一挥手，仿佛自己就是这山头的土皇帝，一言九鼎，“我想怎样，便怎样！别说是你，就算是你老子站在这里，老子想打，也照打不误！“

苏殇吃力地咽下一口血沫，尽力压抑住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痉挛，她知道，自己现在必须冷静，绝对不能在这个老狐狸面前露怯。

“好……好得很！”她忽然凄然一笑，眼神中带着一丝嘲讽，“我还当二寨主又和李顾萧那厮暗中勾结，设了什么圈套等我钻呢。原来，只是跑到我这里来逞威风罢了！哎呦……“她故意发出一声痛呼，激得身后的伤口再次崩裂，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衫，“你有本事就放了我，咱们真刀真枪地干一场！“

“放了你？“二寨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不屑地撇撇嘴，“老子凭什么放了你？不管哪家的规矩，你做侄女的以下犯上，对我动手，老子就打得！别说你爹不在，就算他在，他敢说半个不字，老子连他一起打！“

苏殇闻言，不怒反笑，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。她缓缓低下头，用牙死死咬住自己的衣袖，竭力忍耐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剧烈疼痛。

一下，两下……无数下，疼痛如跗骨之蛆般在身后疯狂蔓延着，苏殇感觉自己的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。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回赌得是对是错，也不知道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。行刑的喽啰们似乎也得到了某种指令，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，每一次棍棒落下，都像是直接砸在她的灵魂深处。

在神思恍惚间，苏殇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，有爹爹慈祥的面容，有孟乳娘温暖的笑容，还有这些年来她在狮子寨小心翼翼、如履薄冰的每一天。她突然开始怀疑，自己是不是真的赌错了？是不是真的不该如此冲动？

二寨主一直阴鸷地盯着苏殇的表情，当他看到苏殇神色萎靡，已然徘徊在昏迷的边缘时，嘴角顿时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。他立刻示意身边的喽啰，让他们赶紧去通知躲在屋外不敢露面的李顾萧。

没过多久，李顾萧便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，人未到声先至，连声呼喊着：“住手！快停下！“

然而，那些喽啰们却像是没听到一样，依旧毫不留情地挥舞着手中的棍棒。

李顾萧见状，顿时急红了眼，一个箭步冲到苏殇身边，奋不顾身地扑在她身上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，然后声嘶力竭地对二寨主喊道：“二哥！你这是做什么！蚕儿这丫头，就算有什么错处，也罪不至此啊！您大人大量，有什么不满，可以跟我说，等我回来，我好好教训她，让她亲自给您赔不是！哪里就用得着您老亲自出手教训她呢？“

二寨主见李顾萧竟然敢阻拦自己，顿时脸色一沉，皮笑肉不笑地对喽啰们呵斥道：“谁他娘的教你们停下的！都给我继续打！老四，你这丫头不懂规矩，冲撞了我，我今儿说到底是替你管教女儿，你又拦着我做什么？难不成，你觉得我打不得她？“

李顾萧抱着苏殇，声泪俱下地哀求道：“二哥，我知道蚕儿不懂事，冒犯了您，可是她毕竟还年轻，不懂事啊！有什么罪责，我这个当爹的，愿意替她一力承担！求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，饶了她这一次吧！“

“你承担？“二寨主冷哼一声，语气中充满了嘲讽，“哼，你这丫头都敢跟我动手了，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，那就不是几下棍子能完事儿的了！你愿意护着她，那是你的事。可她以下犯上，冒犯长辈，到现在连一句认错的话都没有，你便别怪我不给你留脸面了！“

李顾萧闻言，顿时愣住了，他喃喃地说道：“蚕儿她……她怎么敢跟您动手？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！她……她一定不是有意的……二哥，我求求您了，饶了她这一次吧！我替她给您赔不是了！“

“老四，赔不是可不是这样赔的！“二寨主背着手，轻蔑地瞥了李顾萧一眼，“你是读书人，咱们江湖人三刀六洞那一套，我不与你说。可是，这件事，总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吧？不然以后我这二寨主还怎么服众？要这么着，干脆把我同你三哥，赶出狮子寨，往后这狮子寨便是你们父女的了！是了，我明白了，难怪她敢跟我动手呢，你们一开始，用的就是这个心思吧！你自己没有功夫，便想着你这会几手能耐的闺女能替你成事儿！老四，你同二哥我说实话，你心里是不是这么想的？你要是这么想的，我与你三哥把这狮子寨直接让与你，又有何妨碍？“

李顾萧被二寨主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，他连忙摆手否认道：“二哥，您这是说的哪里话！我对您和三哥忠心耿耿，绝无二心啊！我怎么敢有这种想法？“

“不敢？“二寨主逼视着他，厉声喝道，“既然不敢，你便让开！“

“二哥……“李顾萧还想再说什么，却被二寨主无情地打断。

“蚕儿年幼无知，冲撞了二哥，罪该万死！“李顾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，痛哭流涕地哀求道，“二哥想要如何惩罚，我都绝无怨言！只是求您看在她年幼无知的份上，饶她一命吧！“

“老四，你这是做什么！快起来！“二寨主假惺惺地想要扶起李顾萧，却被他一把推开。

“蚕儿所犯下的罪责，我这个当爹的，愿意替她一力承担！“李顾萧抬起头，一脸决绝地说道，“二哥刚才说的三刀六洞，我实没有胆量尝试。这样吧，蚕儿该挨多少棍，就由我这个当爹的，替她一并承受了！“

二寨主闻言，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。他气鼓鼓地拂袖说道：“咱们狮子寨，自从我接手以来，大大小小的事情，都是有规矩的。没认罪之前，打多少都不算数！她到现在都没认错，你当爹的愿意替她认错，那我就当她认了。既然你是我兄弟，我也不想与你为难，可是，这件事，若是不给寨中兄弟们一个交代，我这二寨主，以后还怎么在狮子寨立足？这样吧，就按山规，打四十棍！是你替她挨，还是她自己挨，你自己定吧！“

说完，二寨主便背着手，大摇大摆地离开了。

李顾萧看着伏在地上，身后血肉模糊的苏殇，不敢确定她是不是已经昏迷过去。他转过身，对着那两个手持棍棒的喽啰，语气沉重地说道：“二位兄弟，接下来就要多多受累了。这四十棍，就由我李顾萧，替小女挨了！“

两个喽啰从来没有想到，有一天，竟然会看到四寨主在这里替人受刑。他们互相对视一眼，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犹豫。毕竟，李顾萧是他们的寨主，让他们动手打寨主，这可是以下犯上的大罪啊！

可是，眼看李顾萧一脸正色，甚至于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恳求，他们也不敢违抗二寨主的命令，只能硬着头皮，勉强着自己，不轻不重地朝着李顾萧的后背挥舞着棍棒。

苏殇在迷迷糊糊间，隐约听到了李顾萧和二寨主的对话，也听到了棍棒落在身上的沉闷声响。她的意识时而清醒，时而模糊，在无尽的黑暗中苦苦挣扎。

在这一刻，她的心中，竟然涌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感动。她没有想到，在自己最绝望的时候，竟然是这个一直被她利用、欺骗的男人，挺身而出，替她承受了这一切。

可是，她很快就将这丝感动压了下去。她不断地告诫自己，这只是一场戏，一场李顾萧为了保全自己，而不得不演的戏。他们之间，不过是互相利用，互相欺骗的关系罢了，她绝对不能被他的假象所迷惑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苏殇终于再次醒了过来。她只觉得身后像是被无数把刀子同时凌迟一般，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。她吃力地抬起头，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，一个陌生的女子正红着眼睛，默默地守在炉火旁，不知道在熬煮着什么。

“你是谁？这里是什么地方？你又在做什么？“苏殇虚弱地问道。

那女子听到苏殇的声音，顿时惊喜地转过身来，连忙擦干眼角的泪水，轻声说道：“小姐，您醒了！您终于醒了！真是太好了！奴婢正在给您熬镇痛汤，喝了它，您就能舒服一些了。“

“镇痛汤？“苏殇皱了皱眉，不解地问道，“我为什么要喝镇痛汤？“

那女子叹了口气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和愤怒：“二寨主下令打了您，您被打得这么惨，当然要喝镇痛汤了！奴婢真是想不明白，您到底是做错了什么，才会惹上这样一场是非啊！“

“孟乳娘呢？她人呢？“苏殇急切地问道。

那女子摇了摇头，轻声说道：“他们说，您这些天一直和孟乳娘相处得很好，怕孟乳娘年纪大了，看到您这个样子，一时受不了，所以就没敢告诉她。“

苏殇闻言，点了点头，心中涌起一股酸涩。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，轻声说道：“我知道了，老人家年纪大了，是不应该让她看到我这个样子的。唔……对了，你还没告诉我，你叫什么名字呢？“

那女子连忙回答道：“奴婢是山上三寨主的媳妇。“

苏殇听后，顿时苦笑一声，自嘲地说道：“这么说，我还要叫你一声三婶呢。可是，我现在这副模样，哪里还有什么小姐的架子？“

三夫人冷笑一声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：“小姐您的脾气，我们可都不敢招惹。您连二寨主都敢动手，我们又算得了什么呢？“

苏殇无奈地叹了口气，轻声说道：“这么说，我在这狮子寨里，已经是犯了众怒了，是么？“

三夫人撇了撇嘴，不置可否地说道：“众怒不众怒的，我也不太懂。奴婢只知道，现在二寨主、三寨主，都对您十分恼火。四寨主又为了您，受了这么重的伤……哎，小姐，您以后的日子，恐怕不好过了。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