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8章 坟前坟后

苏殇缓缓阖上双眸，心头默念着门外那株傲然挺立的寒梅。

梅树之下，掩埋的是“李苏殇”的衣冠冢。无论如何，日后总会有人前来祭奠一番。既然自己鸠占鹊巢，借用了这具躯壳，也只能以此来聊表寸心了。

只是，现在坟前那些哭天抢地的人们，却没有一个是真心为真正的“李苏殇”而哭泣的。他们哀悼的，不过是她这个后来强行占据身体的孤魂野鬼罢了。

真正的“李苏殇”的亲朋好友，恐怕还浑然不知她“已经不在人世”的消息吧。

想到这里，苏殇的眼角再次滑落两行清泪。

镜头转向墓前，玉沐和小莉相互搀扶着，勉强站立。徐妙锦怀抱着孩子，神情憔悴。

大囡、二囡则以晚辈的身份，恭敬地在坟前焚烧纸钱，寄托哀思。

待最后一沓纸钱化为灰烬，玉沐拭去眼角的泪痕，语气冰冷地说道：“也该是送我们下山的时候了吧？王二他们应该已经在船上等候多时了。”

李顾萧压抑住内心的喜悦，强装出一副悲痛的模样：“各位姑娘，好歹用了午饭再走吧。”

玉沐依旧语气淡漠地拒绝道：“不必了，这一次我们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。回去之后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。往后，苏殇这边，就劳烦李伯父您多费心了。我们姐妹，这辈子的缘分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，她的墓地，我们也无暇照看。”

李顾萧没有听出玉沐话中的弦外之音，只是客套地说道：“姑娘您说哪里话，只要您想来扫墓祭奠，随时都可以来。”

玉沐转过身，一边向山下走去，一边轻声说道：“罢了，再见面也不过是徒增伤感，又有何益呢。”然而，就在转身之际，她的嘴角却不自觉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
姐妹几人相互扶持着，缓缓走下山。

王二早已带着人，在山脚下等候多时。

大家都没有说话，这次前往南国进货，她们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。

一行人走出狮子寨，离京郊小镇也就不远了。如果两岸的树木不是那么茂密的话，眼力好的人，应该已经可以看到小镇的轮廓了。

玉沐身披一件轻纱斗篷，站在船头，对着身后的众人说道：“回去之后，除了童女侠之外，如果有人问起苏殇的事情，就说她还在南国，要等着跟下一批绣娘织工一起进京。不要提起我们在狮子寨上发生的事情。”

小莉向来没什么主见，只是用眼神询问地看着王二。

王二有些担忧地说道：“姐姐，这个谎言，恐怕瞒不了多久的。”

玉沐轻叹一声，幽幽地说道：“瞒得久也好，瞒不久也好，也必须得瞒下去啊。有她在，我们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，她不在了，那个姓时的恐怕就要赶我们走了。”

王二沉吟片刻，说道：“我还正要跟姐姐说呢，如今咱们添了产业，其实不必再蜗居在这小镇里了，我们完全可以再回京城的。”

玉沐摇了摇头，否决道：“那也要等童女侠回来之后再说。如今还在国丧期间，即使盘下好的店面，也只能空置着。倒不如等过些日子，童女侠也回来了，我们再搬也不迟。说不定童女侠还能再带些好消息来呢。如果我们现在就走了，她想再找到我们，恐怕就不好找了。”

王二不再反驳，顺从地应道：“就依姐姐的吧。”

其余的徐妙锦、葛青云、姚妙罗几人，都还不曾完全融入锦丝华堂这个集体之中，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。

没过多久，船便抵达了镇外，王二和葛青云下船去寻找骡车。家就在眼前，只是家人却不再完整了。

不多时，王二、葛青云便回来了，又指挥着舟工，将船上的货物一件件地搬了下来。

浩浩荡荡的骡车队伍，格外引人注目，人还没到家，消息便已经传遍了半个镇子。

待到了家门口，大家才想起，当初离开的时候，门是从里面闩着的。

王二叫过两个舟工，让他们叠罗汉一般地翻了过去，从里面将门打开，将众人迎了进去。

屋子还是原来的两间，和之前一样，男子住一间，女子住一间，余下一间则用来存放货物。

住人的两间，如今倒没有什么大问题，无非就是稍微拥挤一些罢了。

只是用来当做库房的那一间，如今却显得有些太过狭窄了。现在还没有开工，东西都挤在一起，倒也勉强还能凑合，可是等南国的绣娘和织工来了，恐怕连工都没法做，更别说住人了。租赁更大的房子，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。

看着众人准备将之前的杂物搬到外面，玉沐连忙阻止道：“哎，谁让你们动的，这些东西都不许挪出来。”

一个伙计不解地问道：“姑娘，这些东西不挪出来，我们的货物怎么放啊？”

玉沐思索了一下，吩咐道：“还有多少？不怕烟火的，先放在厨房里；怕烟火的，就放在我们住的那间屋子里；不怕淋雨的，就先放在院子里。”

众人正忙得热火朝天，只听外面传来“哎呦”一声，只见里正的姨太太娟儿，扭着腰肢走了进来：“这是怎么回事啊？你们这是发财了吗？我那苏殇妹妹呢？”说着，她扬起脖子，朝屋里喊道：“苏殇，姐姐我来看你啦。”

玉沐一边抱着一匹丝罗，一边说道：“别喊了，苏殇没回来。对了，这个给你。”说着，她将丝罗放在桌上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页，递到紧跟着走进屋里的娟儿面前。

娟儿有些疑惑地愣了一下：“这是什么？”

“之前答应你们的花样子，这个月的十五张，送得有些晚了。”

娟儿将花样子接了过来，漫不经心地说道：“回头，我把收条给你送来。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啊？苏殇怎么没回来？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？”

小莉有些不悦地说道：“什么意外不意外的，我姐姐好着呢。如今我们的锦丝华堂，又添了新的成员。对了，还要麻烦您跟里正大人那边说一声，帮我们看看附近还有没有要出租的房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