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3章 装死

孟乳娘脸上堆满了笑，用一种近乎谄媚的语气说道：“四当家的把徐姑娘都请来了，您就放宽心吧！不过，那几个小蹄子可不能再踏进这屋子半步了！”

苏殇接过孟乳娘递来的热气腾腾的包子，轻轻咬了一口，鲜美的汤汁瞬间在口中爆发，味蕾被瞬间点燃，她笑着赞叹道：“这包子味道真不错，是什么馅儿的？”

孟乳娘闻言，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，语气带着一丝玩笑的意味：“人肉馅儿的，四当家您就安心享用吧！”

苏殇听了，一时之间愣住了，待看到孟乳娘那副促狭的表情，这才明白是在捉弄自己，于是也笑着打趣道：“既然是人肉，那便人肉吧，既然已经身陷匪窝，吃人肉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。”说完，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剩下的半个包子也吞了下去。

孟乳娘见苏殇不上当，不由得哈哈一笑，解释道：“四当家您真会说笑，这是正儿八经的牛肉馅儿，奴婢方才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罢了。”

苏殇又拿起一个包子，对着孟乳娘叮嘱道：“嗯，这个可千万别给玉沐姐姐送去，她可不能沾牛肉，一沾就会发高烧。她身子弱不禁风的，可别让她受这个罪。”
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，苏殇依稀记得，自己与玉沐初次相识的那天，玉沐便是因为误食了牛肉，结果染上了一场大病，卧床不起。

如今朝廷的律令森严，明令禁止私自宰杀耕牛，所以在外面，遇到牛肉的机会其实并不多。

可如今在这山寨之中，这群动辄就杀人如麻的土匪，又怎么会在意朝廷的禁令呢？

孟乳娘眉眼弯弯，笑着应道：“哎呦，我的四当家，您就放心吧，奴婢办事您还不放心吗？给玉沐姑娘准备的是鸡丝面，保证不会出差错。”

苏殇微微歪着头，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孟乳娘，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，问道：“是吗？厨房的人怎么会知道我姐姐不能吃牛肉呢？”

孟乳娘掩嘴轻笑，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这还用问吗？这寨子里，还有什么是四寨主想不到的事情呢？”

苏殇听了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心中却暗自冷笑：“如今看来，这恐怕又是给我精心安排的一出戏吧？好让我知道，他的心思有多么细腻，他对自己的姐妹有多么体贴入微。可惜啊，这终究不过是一场戏罢了！倘若李顾萧真的有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半那么为自己的姐妹着想，自己这些人，又怎么会在山上那暗无天日的黑牢里呆那么久呢？”

想到这里，苏殇只觉得手中的包子也瞬间失去了原有的香味，变得索然无味起来。

孟乳娘将苏殇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，却并没有猜透她黯然神伤的真正原因，只是以为她吃腻了，于是连忙笑着劝慰道：“四当家可是吃腻了？奴婢给您倒些茶水来润润嗓子。哎呀，实在是条件简陋，如今这个样子，也只能将就一下了，没办法把醋给您端来解腻。”

苏殇轻轻地摇了摇头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说道：“不必了，和我在最艰难的时候比起来，现在这样的生活已经很不错了。而且，这馅儿的味道调得确实很棒。对了，咱们这山上，是经常宰杀耕牛吗？”

孟乳娘听了苏殇的话，顿时大吃一惊，连忙摆手否认道：“这山上哪有什么耕牛啊！这些人，要是能老老实实地种地，也就不会干这种打家劫舍的营生了。这都是野牛肉。”

苏殇听了，不由得轻笑一声，饶有兴致地问道：“这山上竟然还有野牛？等回头有机会了，我可得好好去看一看。”

孟乳娘笑着应和道：“可不是野牛么！不瞒四当家您说，咱这山上，不光有野牛，还有野鹿、野羊，说实话，要是仅仅为了吃喝，这些人也用不着去拦截过往的商客了。”

苏殇听到这里，缓缓地低下了头，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
如果说他们是为了生存，为了吃喝而不得已选择打家劫舍，那或许还不会让人如此深恶痛绝。

可是，如果他们是为了满足吃喝以外的欲望，为了那些更加肮脏的目的而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，实在是让人听了都觉得无比难受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自己要与这些人为伍，在同一屋檐下度日，自己究竟能够坚持多久呢？

若有一天，自己真的坚持不住了，他们会放自己离开吗？

况且，自己当初答应李顾萧留下来的时候，本意是想要暗中搜集他们的罪证，然后将这一伙人绳之以法。

如果自己不幸暴露了，他们会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吗？

到了那个时候，李顾萧恐怕更会毫不犹豫地逼自己去死吧？

苏殇的心里，对于未来的日子，实在是不敢往好的方面去想。

只觉得自己这一次，没有和任何人商量，就贸然将自己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，实在是太不理智了。

可是，她又实在不知道，如果自己真的理智下来，又该怎么样做。当时，答应李顾萧留下来，似乎是除了这条路之外，别无选择的唯一一条路。

自己想要让同伴们平安无事，想要报复这些无恶不作的土匪，除了现在这样做之外，自己似乎也真的别无他法了。

苏殇勉强吃了三个包子，又喝了一点水，便重新躺了下来，她现在不敢吃得太多，也不敢喝得太多。她尽可能地让自己少摄入能量，同时也减少一些代谢，以免增加不必要的麻烦。

自从自己在黑牢里醒来时，她便有意识地这样做，这么些天以来，她甚至没有便溺过一次，她知道，等这两天过去之后，她肯定会大病一场，所以她需要好好地调理自己的身体。

“这会儿也没什么人，那素绢，奴婢就先不给四当家您盖上了吧？”孟乳娘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
苏殇淡淡地说道：“还是盖上吧，万一等会儿有人来了，忙起来就忘记了呢？”

话音刚落，李顾萧便推开厅门走了进来，他对孟乳娘吩咐道：“你先下去吧，我陪她说说话。对了，给我下一碗面来，我也有些饿了。”

孟乳娘恭恭敬敬地向李顾萧行了个礼，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。

看到屋子里只剩下自己和苏殇两个人，李顾萧立刻换上一副赔笑的表情，语气温柔地说道：“蚕儿，她们已经开始给你赶制寿衣了，棺椁我也已经提前备下了。等她们把寿衣给你换好之后，就会让你躺进去。你别嫌弃晦气，这也是你自己的意思。等她们都离开之后，我便和孟乳娘一起带你往后山的墓地去。你的朋友们会亲眼看着我们将那口空棺材埋下去，才会放心地离开。”

苏殇点了点头，缓缓地侧过身来，望着李顾萧，轻声问道：“往后，若再有争执，你还会逼我去死吗？”

想当初，在无事的时候，她曾不止一次地说过“无非就是一条命而已”，可是到了如今，装死了一整天之后，她反而比之前更加害怕死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