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靖王

舒卿微微垂首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：“奴婢名叫蚕儿，这位是小莉。方才公子已经听见，她姓陈，唤作三愿。我们都是这红香楼里的使唤丫头，当不得‘姑娘’二字。”

那男子闻言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：“哦？丫头？我方才可是听见，你们口中彼此都以‘姑娘’相称，怎的到了自己，反倒成了丫头了？”

舒卿在心中暗自叹息：“真是无事生非！我们姐妹之间如何称呼，与你又有何干系？有这闲工夫，不如去关心关心国家大事！” 然而，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，只是语气略带不悦地回应道：

“我们初来乍到，难免有些拘谨生疏，言语间客套些也是人之常情。想来，这与公子并无瓜葛吧？”

那男子听罢，竟爽朗一笑，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：“纵然是新来的，这红香楼里的人，也不至于如此不懂规矩吧？今日真是让本王长了见识。看来，我也该……”他欲言又止，似有所指。

立于一旁的三愿见状，生怕他迁怒于人，向老鸨春娘告状，坏了她们的清净日子，连忙上前一步，仔细地打量了那人一番，方才盈盈一拜，柔声道：“民女陈三愿，见过靖王殿下。方才我等姐妹失仪，还望殿下恕罪。”

那男子——靖王殿下，见是三愿，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，轻声道：“陈三愿，好名字。名字好听，人也标致，本王记下你了。” 说罢，他便转过身，迈着悠闲的步子，离开了房间。

舒卿站在原地，心中充满了不解。她不明白，为何一向谨慎的三愿，会突然向那人行礼？总觉得，三愿似乎有些自找麻烦。

夜幕降临，舒卿、三愿、小莉三人并肩回到了她们的小屋。

屋里光线昏暗，六双眼睛互相望着，各怀心事。然而，她们却又都碍于某种原因，无法将心中的想法倾诉出来。

舒卿率先打破了沉默，她看了看两人，勉强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：“时候不早了，有什么话，明日再说吧。”

三愿却摇了摇头，轻声道：“我今夜难得精神好，实在没有睡意。”

舒卿又将目光转向小莉，关切地问道：“小莉，你今日受了惊吓，还是早些休息吧。”

小莉心思细腻，她明白舒卿和三愿之间有话要说，便乖巧地打了个哈欠，轻声道：“好，我这就睡。”

舒卿帮着小莉铺好了被褥，看着她缓缓地进入了梦乡。

一时间，小屋内只剩下舒卿和三愿两人，她们互相看着对方，却都沉默不语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，房间里静谧得只剩下小莉轻微的鼾声。

终于，三愿叹了口气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：“你有想说的话，便说出来吧。”

舒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轻声道：“你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。方才，你又何必与那人多费口舌呢？”

三愿轻轻地抬起头，语气平静地说道：“或许是你没有看清他的衣着打扮，所以你不知道他是谁。”

舒卿心中更加疑惑，她忍不住问道：“我是真的没看清，他到底是什么人？”

三愿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他是靖王殿下。”

听到“靖王”两个字，舒卿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紧，她不由自主地喃喃自语道：“什么？”

三愿神色严肃地看着舒卿，认真地说道：“蚕儿妹妹，我思虑了许久，觉得他或许是我们陈家翻案的唯一机会。”

前世的自己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？舒卿努力地回忆着，却发现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不清。她只记得，进入王府之后，她便深陷于与靖王那些姬妾的争斗之中，为了巩固自己侧妃的地位，她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精力。后来，她有了璟儿，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璟儿的身上。随着时间的流逝，她早就忘记了为陈家翻案的初心。

三愿继续说道：“我知道你费尽心思，想让我不要重蹈覆辙，走上那条路。今天，小莉回来后也和我说了那位陆姑娘的遭遇，我实在不知道……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，但是，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。”

舒卿凝视着三愿恳切的眼神，语气柔和地说道：“如果你真的决定要走这条路，我肯定不会阻拦你。但是，在你做出决定之前，我想先听听你为什么如此笃定这就是你唯一的机会？只要你能说得清楚，我就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，一直陪你走下去。如果需要，我甚至不介意在关键时刻推你一把，甚至是让你踩着我上位。但是，这一切的前提是，我知道你打算怎么做，并且确认你这么做没有错漏。否则，我会用同样的力量，阻止你这么做。”

三愿叹了口气，神情无奈地说道：“这件事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我现在都不敢保证最后一定能够成功，又怎么能提前告诉你呢？”

舒卿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，她认真地说道：“不知道，那就不要做。”

三愿苦笑一声，反驳道：“蚕儿，你太天真了。我们现在是有她在，春娘暂时不会把我们怎么样。可是，等她的事儿完了，你以为她还会继续纵容我们，让我们一直待在红香楼里安稳度日吗？”说着，她朝着熟睡中的小莉努了努嘴。

舒卿的眼眸低垂，语气低沉地说道：“走一步，说一步吧。既然春娘已经答应不会逼迫你我，实在不行，就先把你给救出去吧。”

三愿闻言，哂笑道：“你平日里那么聪明，怎么今日却犯起了糊涂？她答应的是不逼你，可没说不逼我，更没说会放我走。况且，就算她答应了你，你觉得这种人的话能信吗？你难不成连一个青楼老鸨的话都信？”

舒卿坚定地说道：“就算她失信，到那时，我总会有办法让她不敢失信。”

三愿再次轻笑一声，反问道：“好吧，你口口声声地说让我告诉你，我的打算是什么。那你先告诉我，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
舒卿神色认真地说道：“我要做的，无非八个字：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。她用强，我便咬紧牙关；她来软的，我更不会答应；她与我们虚与委蛇，我就装作听不懂。”

三愿听罢，叹了口气，语重心长地说道：“自古以来，在这种地方，真正能够咬紧牙关的人，又能有几个呢？倒不如痛快些。况且，若是下次靖王殿下来时，我不能与他相见，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