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红尘泪

三愿无力地摇了摇头，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：“别说了，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。”

舒卿心疼地应了一声，轻轻点头，不再言语。

明明怀揣着前世的记忆，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人情世故有着更深刻的理解，却还是没能让三愿的日子过得好一些。

自从重逢的这几日，她无时无刻不在为三愿着想。她也曾试图说服春娘，恳求她不要强迫三愿接客。然而，眼下的情形看来，还是三愿自己装病，这一招来得更为有效。

舒卿温柔地轻拍着三愿的后背，像是安抚一个受伤的孩子。

三愿只觉得头脑昏沉，仿佛刚才听到的一切都变成了一团乱麻，搅得她心烦意乱，无法理清头绪。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，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。

舒卿放轻手脚，小心翼翼地将三愿安顿在床上。看着她眼角的泪痕，舒卿忍不住叹息道：“哭吧，哭出来就好了。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。”

三愿突然睁开眼睛，带着哭腔说道：“这样的日子，还有什么好过的？”

舒卿反问道：“怎么就不能过了呢？这红香楼里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，你以为她们就没有各自的难处和过去吗？”

“我才懒得管她们呢！”三愿的情绪有些激动。

舒卿耐心劝慰道：“姐姐，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，很多人的遭遇和咱们一样，甚至还有一些人，是因为父兄在朝堂上得罪了权贵，才沦落到这步田地的。她们现在还没见过你，要是见了你，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呢。姐姐，咱们两个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，你得振作起来啊，不然的话，我一个人也撑不住。”

三愿依旧泪眼婆娑，无助地问道：“你让我怎么振作起来啊？”

舒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轻声说道：“姐姐，就把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话都忘了吧，也别再想着替陈家平反的事情了。这件事，谁也做不到，皇帝也不行，咱们谁也指望不上。往后，咱们姐妹俩相互扶持，在这里互相保全，然后，咱们再想办法一起离开这里，好不好？”

这一番话，彻底打消了三愿想要依靠靖王来为陈家平反的念头。

只要三愿不再指望依靠靖王，靖王就不会因此而失去皇帝的宠信，从而影响大局。

三愿听了舒卿的话，轻轻地点了点头，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唉，我是真的不想再撑下去了。我看不出来，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”

舒卿苦涩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有句俗话说，‘好死不如赖活着’。”

三愿反驳道：“可是，还有一句话，叫做‘生不如死’。”

舒卿一时语塞，只能默默地望着三愿，生怕她一时想不开，做出什么傻事来。

三愿自嘲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？是怕我寻短见吗？你放心，我不会的。我还要亲眼看着那些陷害我父亲的人，最终落得什么样的下场呢。在此之前，就算我活得再痛苦，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。”

舒卿看着此时的三愿情绪极不稳定，便也不再与她争辩什么，只是笑着说道：“这样想就对了。”

三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似乎释然了一些，说道：“其实，你也不用一直盯着我，我要是真想做什么，你也拦不住。”

这句话，让舒卿如坠冰窟，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，浑身冰凉。

舒卿望着三愿，心中一阵抽痛。自从她附身到李苏殇身上之后，这一世的许多事情，都与前世的记忆有所不同。

她不敢保证，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，会不会真的让眼前的三愿走上绝路。

如果三愿真的出了什么事，那又算什么呢？是现在的自己害死了前世的自己，还是这个世界上，只能存在一个自己？

如果这个世界上只能有一个陈舒卿，那么，李苏殇又该何去何从呢？

舒卿的心乱成一团，也无心再去劝慰三愿。

三愿见状，反而笑了笑，说道：“好了，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了，你放心，我不会走那一步的。”

舒卿听了，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。

三愿又说道：“你爹现在到了厨房，你有没有想过，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了，会怎么样呢？”

舒卿轻蔑地笑了笑，说道：“我让他走了，听不听是他的事儿。他要是真赖在那里不走，也没什么，直接向春娘挑明了说，让春娘赶他走就是了。现在看来，小莉对咱们的话，多少也能听进去一些了。他口口声声地说着李家的清名，还往这种地方钻，真是……”

三愿看着舒卿气呼呼的样子，笑着劝道：“好了，别生气了，回头气坏了自己，不值得。现在咱们这些人里，你才是主心骨，你可不能倒下。”

舒卿轻轻地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我算什么主心骨，咱们只是有事互相商量罢了。”

三愿突然问道：“你说，等到小莉的事情了结之后，咱们又会怎么样呢？”

舒卿不忍心去看三愿那充满希冀的眼神，只是转过头，望着窗外，长叹了一口气，说道：“全看春娘的良心了。”

糊着棉纸的窗户，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象，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。

对于春娘这个人，她还是有些了解的，可是她却不敢说，自己能完全拿捏住她，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。

这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物，即使她拥有前世的记忆，此时也不敢完全保证。

这时，小莉回来了，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。

舒卿笑着问道：“你怎么又回来了？”

小莉一边从食盒里拿出点心，一边说道：“我看姑娘您刚才从厨房空着手回来，肯定又是和厨房的人闹别扭了。我怕您饿着，就过去拿了些点心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