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恶疾缠

陆月春身染了一种难以启齿的恶疾，即便如春娘这般阅人无数的老鸨，也无法查明这病症的源头。这秘密如同一颗毒瘤，在红香楼的华丽外壳下悄然滋长。

不久之后，国公府的梅二爷及其爱妻昌平郡主，便在短短半年内相继离世。京城百姓茶余饭后，只道是这对夫妻情深义重，生死相随，谱写了一曲感人至深的爱情悲歌。然而，在教坊司内部，却流传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说法——梅二爷与昌平郡主实则死于同一种恶疾，甚至有传言说，昌平郡主腹中还怀着一个尚未出世的男婴。

舒卿与三愿，偶尔会带着小莉一同写字、绘画、刺绣，若小莉不在，两人便会切磋武艺。这种远离尘嚣的平静生活，让舒卿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闺阁时光，心中也多了一丝慰藉。

她时常向王娘和玉沐请教刺绣技巧，技艺也日渐纯熟，绣出的花朵虽算不上惊艳绝伦，但也颇具水准，至少不会让人觉得粗陋不堪。

自从陆月春的事情发生后，春娘便很少踏足舒卿她们的房间，这也让她们三人难得清静，可以享受片刻的安宁。

这天，三愿正在教小莉习字，舒卿在一旁做针线活，时间久了，眼睛有些疲劳，肚子也开始咕咕叫。于是，她便起身前往厨房，想找些吃的东西。

刚踏进厨房，舒卿猝不及防地被人抓住胳膊。这些日子以来，她前世的武功记忆正在一点点恢复，身体的反应也变得异常敏捷。虽然被人拉扯，但她迅速转身，用另一只手臂横扫过去。

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舒卿会有如此敏锐的反应，慌忙松开了手，向后退了几步。

舒卿见状，立刻化掌为爪，直取那人的咽喉要害。

那人又连退几步，后背紧紧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，再也无路可退。

舒卿的手停在那人的咽喉前，却并没有继续用力。

那人被扼住咽喉，不敢大声说话，只能压低嗓音，艰难地唤了一声：“蚕儿……”

舒卿这才看清了那人的容貌：一张饱经风霜的国字脸，一部精心修剪过的花白胡须，乍一看，倒像是一位饱读诗书的老学究。只是他身上穿着粗布衣裳，还系着一条沾满油渍的白色围裙，这些细节都表明，他只是这厨房里的一名普通帮工。

舒卿缓缓放下了手，心中暗自思忖：“他唤我蚕儿，想必是认识我的。可是，我却对他毫无印象。若是我贸然询问他的身份，恐怕会引起他的怀疑，不如先按兵不动，只问他为何要拉住我。”

于是，她冷下脸来，语气冰冷地问道：“你拉我做什么？”

那人见状，还要伸手拉舒卿的衣袖，舒卿立刻向后退了一步，警惕地说道：“你莫要乱来！”

那人一边说话，一边用袖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，哽咽地说道：“蚕儿，你受苦了……是爹害了你，你别怨爹……你的手脚怎么这样麻利了？”

这句话，如同惊雷一般在舒卿的脑海中炸开，她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，心中充满了震惊。

这个人，竟然是李苏殇的生父，曾担任将军陈铉幕僚的李顾萧！

李顾萧看到女儿愣在原地，还以为她是因为久别重逢，一时之间难以置信，哪里会想到，眼前的“蚕儿”，早已不是自己的女儿李苏殇，而是换了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。

舒卿紧抿着嘴唇，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波澜，最终还是没有勉强自己喊出那声“爹”。她只是将称谓从“你”改为了“您”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：“您怎么也到这个地方来了？我也是这两天，才跟人学了些防身的功夫。”

李顾萧闻言，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我放心不下你啊……”

舒卿的心中不由得一颤。前世的她，自从进入红香楼后，便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陈铉。而眼前的李顾萧，虽然自己对他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忆，但他却像一位慈父一般，在自己面前诉说着对女儿的担忧，这让舒卿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伤感。

李顾萧看到女儿的神情一直不太好，便关切地问道：“你现在……还好吗？有没有……走错那一步？”

这些话语，让舒卿心中的伤感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来，她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。她不愿让李顾萧看到自己即将落泪的模样，连忙别过头去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，缓缓说道：

“到了这种地方，哪还有什么好不好的呢？您也不用为了来看我，冒险跑到这里来，我没事的。这里面牵扯着什么，我就不跟您细说了，只告诉您一句，即便是在将军大人权势滔天的时候，这里也有大人招惹不起的人物在背后撑腰。您出去以后，只管在外面好好活着，不用惦记我。以您的文才，就算是在街上帮人代写书信，也能安身立命的。”

舒卿原本以为，自己说完这番话后，李顾萧便会知难而退，离开红香楼。然而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，李顾萧接下来的话，却让她怒火中烧。

李顾萧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好孩子，我进来并不需要冒险，如今，我是在这里做厨工的。”

舒卿闻言，苦笑一声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愤怒：“您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？我一个人落到这个地方，也就算了，您怎么还上赶着往这里来？这里又是什么好地方吗？您跟将军大人做了多年的幕僚，现在不想着为将军大人平反昭雪，跟着跑到这红香楼来做什么？您当个厨工，也救不了我。”

李顾萧听到“平反”二字，冷笑一声，说道：“蚕儿，陈铉他罪大恶极，哪里还有什么可平反的？”

这样的话，舒卿自然是听不得的。她瞪大了眼睛，怒视着李顾萧，语气森冷地问道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李顾萧轻蔑地一笑，说道：“傻孩子，这上面的事情，你不懂。陈铉他这些年来所作所为，我都看在眼里，他哪算得上什么无辜？”

舒卿怒不可遏地质问道：“你说他罪大恶极，那这些年来，你与他出谋划策，又算什么？”不知不觉间，她对李顾萧的称谓，又从尊敬的“您”变回了疏远的“你”。

李顾萧闻言，苦笑一声，说道：“我也是罪恶滔天啊……不然的话，又何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，妻女为人所辱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