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脱苦海

“这么说，我心中所想，你也能窥探一二了？” 三愿姑娘略带疑惑地问道，眼神中闪烁着探寻的光芒。

舒卿闻言，嘴角勾勒出一抹浅笑，轻声道：“那是自然。不过，天机不可泄露，此时说破，难免隔墙有耳。待到姑娘心愿得偿之日，奴婢自当奉上一份贺礼。”

她一边用言语安抚着三愿姑娘，心中却暗自思忖：“还用得着猜测吗？在这世上，恐怕再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，此时此刻，她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是什么了。所谓三愿，无非是‘一愿父母康健，二愿沉冤昭雪，三愿脱离苦海’。可叹那时的我，尚且懵懂无知，不知双亲早已命丧黄泉，平反昭雪更是遥遥无期，终其一生也未能如愿。唯有这第三个愿望，才算是勉强实现了罢了。”

对于此刻三愿内心复杂的思绪，重生的舒卿自然是洞若观火，心知肚明。

三愿姑娘微微歪着头，好奇地问道：“蚕儿妹妹，我总觉得你如今与之前相比，似乎更爱笑了呢？莫非，来到这等境地，你还能感到一丝欣喜不成？”

舒卿听后，不由得苦笑一声，无奈地说道：“纵然心中苦闷，又能如何呢？难道要终日以泪洗面吗？至少，我还要保住这双眼睛，才能看清前方的路。”

“眼睛……” 三愿姑娘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，若有所思。

舒卿依旧带着淡淡的苦笑，解释道：“是啊，眼睛。我昨日听闻，那些负责刺绣的绣娘们，近些年来，已经有三四位因为过度劳累而导致眼睛失明了。”

三愿闻言，忍不住叹了口气，感慨道：“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，想要好好地活下去，当真是不容易啊！真不知道，我们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……”

舒卿轻轻地点了点头，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确实不容易。不过，好在如今我们相遇了。我会尽我所能，竭力守护你的周全。”

前世的自己，毕竟走了不少弯路，如今既然重活一世，就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三愿重蹈覆辙。只要自己有任何办法，都要尽力帮助三愿，让她少受一些苦难。

三愿听到舒卿充满承诺的话语，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，感激地对舒卿说道：“真是太感谢你了，蚕儿妹妹。”

“呦，这才刚来，就已经姐妹情深，如胶似漆了？” 随着一阵略带嘲讽的声音传来，春娘的身影出现在二人身后。

舒卿缓缓转过身，竭力压抑住内心翻涌的不甘，向春娘微微施了一礼，语气冰冷地说道：“妈妈请放心，我们二人绝不会逃跑的。”

然而，出乎舒卿意料的是，三愿姑娘却突然站起身，“噗通”一声跪倒在地，对着春娘恭敬地磕了个头，口中娇声道：“妈妈。” 姿态之乖巧，令人咋舌。

舒卿不禁回头，神色复杂地看着三愿。她依稀记得，当初的自己，为了避免遭受春娘的折磨，很早就选择了屈服。只是她没有想到，那时的自己，竟然会屈服得如此之快，如此彻底。如今，时过境迁，再次回首，除了可怜当初的自己之外，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。

舒卿在心中暗暗地责骂自己：“舒卿啊舒卿，你当初怎么就那么没有骨气呢？”

春娘先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舒卿，又转头打量了一下三愿，心中不由得觉得这二人着实有些可笑。

只不过如今她已经得到了陈家千金，哪里还顾得上李家姑娘呢？

于是，春娘便不再理会舒卿，而是连忙伸手将三愿扶了起来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，柔声说道：“哎呦，我的陈家姑娘，快快请起。你这般模样，倒是让妈妈我有些不好意思了。咱们这才刚认识，还不甚熟悉，以后日子长着呢，等彼此熟络了，你便会知道，我可是这楼里最好说话的人了。只要你乖乖听话，便无需如此大礼。你有什么想要的，尽管同我说，只要我能办到的，定然竭尽全力满足你。

你也莫要太过难过。人生在世，不如意事十之八九。咱们这里，虽说比不上你们将军府那般富丽堂皇，但妈妈我是真心疼爱你们这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的。你要是不信，回头我便叫几个懂事的姐姐来，同你好好说说心里话，你自然就明白了。

我知道，即便我此刻叫了她们来，你现在也未必会相信，不过没关系，咱们可以慢慢相处嘛，日久见人心，时间长了，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。”

三愿始终低着头，略带羞赧地说道：“妈妈您如此体贴，奴婢心中感激不尽。实不相瞒，奴婢现在还真有一件事，想要恳求妈妈恩准呢。”

春娘没想到眼前这位陈家姑娘竟然如此不客气，这才刚来，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提要求了，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。但她转念一想，或许这正是陈家姑娘信任自己的表现，于是便故作姿态，用一种仿佛受到了莫大信任，有些受宠若惊的语气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哦？你说吧，是什么事儿？”

三愿依旧低着头，轻声说道：“奴婢本来的名字，未免太过素雅，与这烟花之地实在有些格格不入。所以，奴婢想斗胆给自己改个名字，不知妈妈您是否应允？”

在春娘这种人看来，名字不过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更换的代号罢了。寻常人所说的“行不更名，坐不改姓”，在她看来，不过是迂腐之人的执念，她是万万无法理解的。

当她听到陈家姑娘主动提出要改名字，心中只是单纯地好奇，这位千金小姐会给自己取一个什么样的名字。

于是，春娘笑吟吟地说道：“你说吧，你想叫什么名字？只要咱们楼里没有人叫过，你想叫什么都成。即便有人叫了，我也把那人叫来，让你们两个商议商议，断然不会因为你来得晚，便欺负你。”

三愿这才微微抬起头来，试探性地问道：“奴婢想改名为‘三愿’，妈妈觉得如何？”

“三愿”这两个字，听起来平淡无奇，但若是与“陈”这个姓氏结合在一起，则未免显得有些惊艳了。

春娘捏着嗓子，细声细气地念道：“‘再拜陈三愿，一愿郎君千岁，二愿妾身常健，三愿能如梁上燕，岁岁常相见。’真是个好名字！不仅名字取得好，姓氏也搭配得妙！”

三愿微微含笑，再次确认道：“这么说来，妈妈您是准许了？”

春娘笑着说道：“准了，当然准了！如此雅致的名字，即便请来翰林院的编修们，恐怕也不见得能取得出来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