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卿重生

暮色四合，房间里光线昏暗，舒卿正欲抬脚离开，一把略带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：“等等，这是给玉沐那丫头熬的药，你一并带回去吧，免得我再跑一趟腿。”

舒卿接过那沉甸甸的药罐，罐身还带着余温，转过身，便要离开。

换作往日，即便内心再不舒坦，再瞧不上这对算计的夫妻，出于礼数，她也会不咸不淡地回一句：“有劳了。”

可今日，她实在不想再虚与委蛇。一来，那个长着老鼠须的男人，言语实在不堪入耳；二来，这妇人话里话外，都透着一股施舍的意味，既然是她发善心，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，与他们客套道谢呢？

她拎着买来的饭菜和那罐药，回到了房间，只见玉沐正对着一方绣绷，眼神专注地研究着上面的针脚。

“蚕儿，你回来啦，事情办得怎么样？”玉沐见她进屋，脸上露出一丝笑容。

舒卿不想将方才的不快告诉她，只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：“饭菜和药都拿回来了，你是想先吃饭，还是先喝药？”

“先把药给我吧，对了，桌上有凉茶，你帮我倒一碗。”

舒卿放下手中的东西，揭开药罐的盖子。她这才发现，这药罐的盖子与寻常不同，竟出奇的深，完全可以当做一只小碗使用。她索性将药汤倒在盖子里，端在手中，滚烫的热度透过盖子传来，她连忙拿起桌上的抹布垫着，小心翼翼地递到玉沐手中。

玉沐接过药碗，眨了眨眼睛，催促道：“你快些倒茶来。”

舒卿也没多想，转身去倒茶。

待她倒完茶，回过头来，却见玉沐已经将药一饮而尽，只留下一个空空的碗。她心中暗自诧异：“这药明明很烫，她怎么一点儿也不怕？”

虽然疑惑，她却并未深究，只是将茶递给玉沐。

玉沐接过茶杯，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，试探了几次，才缓缓喝了一口。

舒卿心中的疑虑更甚，总觉得玉沐今日有些反常。明明这茶水并不如方才的药汤烫，为何她喝药时如此干脆，喝茶时却这般小心翼翼呢？

玉沐察觉到舒卿的心事，却并未主动询问，只是淡淡地说道：“快把饭菜给我吧，我可是饿坏了。吃饱喝足，我可要好好指点你这绣活儿了。”

两人勉强吃了些饭，玉沐便开始指点舒卿刺绣的技巧。经过玉沐的指点，舒卿总算觉得手中的针线顺畅了许多。

玉沐见舒卿一直低着头，一声不吭地做着针线，觉得有些无聊。她凑到舒卿身边，随意地瞥了一眼她的作品，说道：“倒是有那么一点进步，明儿把这个拿给王娘看看，应该可以交差了。你啊，比我想象的，还要聪明那么一点。”

舒卿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，笑着说道：“能过关就好。我是真怕做得不好，惹得王娘不高兴，再把我关回柴房。”

玉沐叹了口气，轻轻地摇了摇头，说道：“送回去倒不至于，只是，我实在不明白，如今身处这样的境地，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？”

舒卿挠了挠头，疑惑地问道：“我很爱笑吗？”

玉沐点了点头，肯定地说道：“是啊。”

舒卿微微皱起眉头，若非玉沐点破，她自己还真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爱笑。可是，经过玉沐的提醒，再回想这几日来的言谈举止，似乎的确比以往更为开朗了。

不过，这也不奇怪，在外人看来，自己是从正经的大家闺秀，沦落到这藏污纳垢的秦楼楚馆，理应以泪洗面才是。

可是，对她自己而言，此时此刻，却是死而复生，是值得庆祝的事情。

她纵然有些担忧，有些无助，却绝不像前世那般，初逢巨变，被春娘一番恐吓，便吓破了胆。更不会像其他身处此境的姑娘，哭天抢地，苦苦哀求。

她比任何人都更冷静，也比任何人都更有信心，能够依靠自己的力量，好好地活下去。

玉沐见舒卿沉默不语，又补充了一句：“到了这种地方，我实在想不出，你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。”

舒卿叹了口气，笑着说道：“不管怎么样，总归还是活着，不是吗？”

玉沐一时语塞，问道：“你的要求，就这么低吗？”

舒卿依旧笑意盈盈地说道：“要求低一些，就不会因为达不到要求而痛苦了。”

玉沐翻了个白眼，没好气地说道：“真不知道，你前面的十几年，是怎么过来的，竟然养成了这样与世无争的性子。”

舒卿笑嘻嘻地说道：“玉沐，其实，我也一直不明白，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冰冰的？”

玉沐叹了口气，无奈地说道：“到了这种地方，难道还要我热情似火吗？真要那样，只怕早就被人算计得骨头都不剩了。”

舒卿嬉笑着说道：“我可不像你这么冷漠，但我一样可以好好地活下去。”

玉沐一时恼怒，转过身去，没好气地骂了一句：“没心没肺。”

舒卿被骂，却也不以为意，依旧笑眯眯地说道：“我若是真没心没肺，昨天也不会看到你吃不下东西，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。”

玉沐转过身来，一副懒散的模样说道：“昨天你能帮我，我很感激你，不过，请你以后不要再说这件事了，好吗？”

舒卿见玉沐神色可怜，连忙郑重地点了点头，说道：“好，我不说这个了，不过，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。”

玉沐叹了口气，无奈地说道：“就咱们现在这种处境，振作起来，又能怎么样呢？”

舒卿的脸上，却再次浮现出笑容，充满希望地说道：“我也不知道，不过，我总觉得，一切都会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。”

玉沐抿了抿嘴唇，似乎并不认同她的观点：“你觉得？我告诉你，我在这里待了几年了，就没见过谁能真正过得更好。”

舒卿笑着说道：“只要用心观察，总会有的。如果凡事只往坏处看，那谁的日子都不会好过。所以，一定要看到好的一面，才能让自己不那么悲伤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