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锦瑟年华

针线活计，虽说指尖辛苦，倒也干净，能落脚于此，已然是万幸。

“还是这里吧，妈妈的情我领了。”舒卿轻声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激。

春娘闻言，轻蔑一笑，语气带着几分嘲讽：“谢什么，红香楼新来的丫头，十有八九都先安排在这儿，这是个进可攻、退可守的地方。”

她何等眼力，早就看出舒卿眼中的惧色。只要有怕，便可拿捏。眼下，先让她做些活计，总有一日，会乖乖来求自己的。想到此处，春娘嘴角不禁微微上扬。

舒卿听罢，却是神色一凛，正色道：“妈妈不必多说，进，无非就是点头应允，去做那些腌臜事。我是绝不会同意的。”

此刻舒卿的拒绝，在春娘眼中，不过是色厉内荏的挣扎。她在此地浸淫多年，早已司空见惯，根本不放在心上。

春娘带着舒卿，走进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。屋内，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，正襟危坐在窗边，手持绣绷，飞针走线。想必，她就是春娘口中的王娘了。

王娘眼见春娘进来，也不放下手中的绣活，起身相迎，语气带着几分熟络：“春娘，您来了。莫不是又给我这儿送人来了？”

春娘微微颔首，语气随意：“不错，给你送个丫头过来，看看她能做些什么。若是啥也干不了，就赶到厨房劈柴烧火去。”

王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舒卿，眼神在她单薄的身子上停留片刻，语气带着一丝怜悯：“这小身板，劈柴烧火怕是力气不够。就留在我这儿吧，就算手上笨些，还有浆洗的活计呢。”

春娘语气不冷不热地道：“既如此，那便留下吧。有什么事，你都做主便是，不必再来回禀我。”

说着，便要转身离去。

王娘见状，连忙开口唤住她：“春娘，前些日子您叫人送来的那副牡丹图，我已经安排人绣好了，您若得空，不妨看看再走？”

春娘头也不回地道：“王娘的活计，我向来放心。回头，叫人给我送过去便是。”

话音刚落，春娘便带着小兰、小莉离开了。屋内，只剩下舒卿和王娘两人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王娘语气温和地问道。

舒卿下意识地想要脱口而出“陈舒卿”三个字，可话到嘴边，才猛然想起，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陈舒卿了。她面色一红，连忙改口道：“李苏殇，小名叫蚕儿。”

王娘听罢，玩味一笑：“苏殇、蚕儿，听这名字，倒像是天生做针线活的。”

舒卿低着头，语气谦卑地道：“会一点，只是比不得您老的手艺精湛。”

王娘闻言，佯装不悦地嗔道：“我很老么？”

舒卿生怕得罪了这位王娘，连忙摆手否认：“没，没有。”

王娘见她如此紧张，忍不住笑道：“瞧把你吓的，这几天，没少被春娘吓唬吧。咱们这地方，老些，丑些，反倒是好事。我可不在意这些的。”

舒卿依旧低着头，只轻轻应了一声：“是。”

王娘放下花绷，走到舒卿面前，语气温和地说道：“你过来，替我绣上两针，我看看你的针脚如何。”

舒卿听话地点了点头，走到窗前，拿起绣绷。

有多久没碰过针线了呢？她自己也记不清了。

前世，她靠着歌舞进入红香楼，又靠着美貌进入王府。成为侧妃后，更是骄奢淫逸，早已忘了针线为何物。

如今，重拾针线，竟是紧张得手足无措，几乎忘记了如何落针。她小心翼翼地挨着上一针，找了个差不多长短的位置，笨拙地落下一针。

然而，针却卡在了花绷下面，无论如何也穿不过去。她看不清针脚，只能凭感觉摸索着，连续扎了四五下，才勉强扎到想要的位置。

王娘早已看出舒卿的紧张，语气温和地问道：“你很害怕，是么？”

王娘不问还好，这一问，舒卿反倒更加结巴起来：“我，我，是有一点，不过，您放心，我会努力绣好的。”

王娘见状，轻轻握住她的手，将绣绷夺了过来，语气柔和道：“不用勉强自己。这鸳鸯戏水，对你来说，是有些难了。这样吧，这个你拿着，针线随意取用，明儿，我再看看你绣得如何。”

说着，她交给舒卿一个绣绷，上面已经画好了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，只等着绣娘用彩线赋予其生命。

舒卿接过绣绷，又拿了四五轴不同深浅的丝线。

前世的她，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，虽也能缝上几针，但终究只是附庸风雅，算不得精通。

如今，她要靠着这门手艺安身立命，也不知道，自己能不能做得更好一些。

“你也别太担心。”王娘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丝安慰，“即便这桃花绣不好，咱们也还有一些粗活可以做。你放心，既然到了我这儿，只要你不同意，我是不会把你再交给她的。”

这番话，是这几日来，舒卿听到的最温暖、最舒心的话语。

她发自肺腑地向王娘道谢：“多谢您了。”

王娘轻轻一笑，拉起舒卿的手，语气亲切道：“来，我带你认认姐妹们去。”

舒卿乖巧地点了点头。

王娘领着舒卿来到隔壁一间宽敞的大屋子，屋内光线充足，几十个女孩子，有的在裁剪布料，有的在专心刺绣，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。

看到王娘带着舒卿进来，有的放下手中的活计，起身问好，有的则只是抬头看了一眼，便又埋头于自己的针线活。

王娘清了清嗓子，提高音量道：“这是新来的蚕儿，往后就和大家一起做活了。蚕儿，你找个地方坐下吧。”

舒卿点了点头，抬头环顾四周。只见光线好的地方，几乎都被人占满了。

她仔细地搜寻着，最终发现，在一个身穿青衣的女孩子身边，还有一处空位，看起来还不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