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冷汗

王妃重活一世，千头万绪涌上心头。重修武艺，拨正小莉的三观，这些都得徐徐图之，前提是自己先得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站稳脚跟。

眼下最要紧的，是如何与那笑面虎春娘周旋，保住清白之身。

春娘可不是盏省油的灯。前世的自己，小心谨慎，委曲求全，这才没吃什么大亏。即便如此，她也亲眼见过，春娘是如何炮制那些不听话的姑娘的。

这一世，她舒卿铁了心不接客，春娘又岂会轻易放过她？

想到这儿，舒卿后背一阵发凉，冷汗涔涔。

一旁伺候的丫头倒是机灵，拿着蒲扇，轻轻地为她扇风。

微风拂来，舒卿却如惊弓之鸟，猛然转身，带着几分慌乱地问道：“你做什么？”

那丫头没料到舒卿竟然还没睡着，也被她吓了一跳，连忙站起身，怯生生地道：“姑娘，看您身上都是汗，给您扇扇风，凉快凉快。”

舒卿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了，为方才的草木皆兵感到一丝歉意，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那丫头笑了笑：“我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，不用这么伺候我的。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那丫头手里依旧摇着蒲扇，轻声答道：“奴婢叫小兰。”

舒卿轻轻拍了拍床沿，示意道：“坐吧。”

小兰连忙摇头，神色惶恐：“奴婢不敢跟姑娘并排坐，要是被妈妈瞧见了，是要挨板子的。”

舒卿也没多想，随口说道：“你不说，我不说，她怎么会知道？”

小兰将手指放在唇边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压低声音道：“姑娘，您别不信，在这红香楼里，就没有妈妈不知道的事儿。”

舒卿收敛了笑容，认真地说道：“看来真是被她给吓到了。罢了，不坐便不坐吧，你也把扇子先放下，我不热，咱们就这么说说话儿。”

小兰听话地将蒲扇放在一边，赔笑着问道：“姑娘想问什么？”

舒卿想起方才那个言语轻佻的小莉，便问道：“小兰，我问你，你跟小莉，平时关系怎么样？”

小兰语气淡淡地道：“还行吧，她是妈妈的亲闺女，我们有什么事，也都让着她些。”

舒卿闻言，心中一惊。她万万没想到，那个一心想当人上人的小莉，竟然是春娘的亲生女儿。难怪，在小莉的口中，春娘那样地不情愿，不赞同小莉步入这行。

春娘啊春娘，原以为，你一直说做姑娘有多么多么地风光，还以为，你是在这里待久了，真以为这是什么好日子了，却没想到，你心里门儿清，你知道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去处，所以，你才不肯让你自己的女儿，也来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。

小兰见舒卿神情惊讶，连忙问道：“姑娘，您怎么了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？”

舒卿回过神来，神色冷淡地道：“没什么，只是有些意外罢了。”

小兰笑了笑，颇有些无奈地说道：“唉，姑娘，咱们这楼里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儿，还多着呢。我呢，没什么心眼儿，长相也不出挑，所以，在这里，反而能明哲保身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。那些长得漂亮，又会来事儿的，总是难免招惹上祸事的。”

小兰这番话，本是无心之言，但落在舒卿的耳朵里，却如同醍醐灌顶，提醒她该如何在这危机四伏的红香楼里保全自己。

这地方，就是靠着美貌和心机生存的。若是不够漂亮，不够聪明，那就连做姑娘的资格都没有，只能沦为任人使唤的丫鬟。

小兰口中所说的，不够聪明、不够漂亮的，方能明哲保身，也是大实话。

想到这里，舒卿会心一笑，一时竟起了几分玩闹的心思，故意取笑道：“其实，小兰你的眉眼，也很是清秀耐看呢。只是皮肤有些黑，只要略施脂粉，就好了。我看那边妆台上就有，我帮你擦一些。”

小兰连忙摆手，神色慌张：“不，不，妈妈看到，是要打的。妈妈不许我们这些小丫头涂脂抹粉的。”

舒卿听到小兰第二次说起会挨打，故作不知地问道：“怎么，她总是打你们么？”

小兰叹了口气，无奈地说道：“这红香楼里，哪天没有人挨打？再过个几天，您就都知道了。”

舒卿心中暗道：“知道，她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呢？这红香楼里，那些头牌姑娘还好些，那些二三流的姑娘，有的时候，没接到客人，还算是好的，怕就怕，接了客人，那客人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走了，哪怕是官场上有了紧急的事务，那姑娘也算是倒了霉了，少不得，便是一顿毒打。虽不至于留下什么伤痕，也要疼上一夜的。至于这些小丫头，更是动辄得咎，朝打暮骂，过得是苦不堪言。偌大的红香楼，多少日子里，最忙的人，倒是那打手吴成。”

“还记得前世的时候，自己已经低了头，可是，又不肯完全低头，面对着来来往往的客人，总是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，婉拒他们。那个时候，自己可是没少受吴成的‘照顾’。后来，自己从一个二流的姑娘，变成了头牌，遇到了靖王，总算是被靖王接进了王府，之后才有了自己几十年看似顺遂的日子。”

“只是，再顺遂的日子，终究敌不过靖王薨逝，王妃柳氏弄权。自己最终落得个被逼殉葬的下场。不过，细想起来，自己还真该谢谢那位王妃柳氏，若不是她，自己又怎能有这重活一世的机会呢？”

心里思绪万千，舒卿脸上却不动声色，只是对小兰说道：“小兰姐姐，那你能跟我说说，这里面，都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规矩和禁忌么？我可不想挨打。”

小兰听了，轻笑一声，带着几分自嘲的意味说道：“不想又能怎么样呢？谁又会想挨打呢？咱们就是铁匠铺里的砧板，天生就是挨打的命。人家是刀，咱们就是案板上的肉，人家说什么时候切，就什么时候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