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鸩酒穿肠

“姑娘，有什么心头好，尽管对我说便是。”春娘故作关怀，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。

舒卿抬眼，目光如寒潭般平静，语气却带着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：“我什么也不喜欢。到了今日这般田地，早已是万念俱灰，妈妈不必多费口舌。我也不会让妈妈为难，到了这步田地，我这辈子也就算完了，再怎么挣扎，落在世人眼中，也洗不清了。那些污言秽语，我又何必放在心上？”

春娘听了，心中暗喜。这李姑娘倒是识时务，看来是怕在她手里吃亏，才如此乖顺。

谁知，舒卿接下来的话，却让春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。

“世人的口舌，我自不会放在心上，我只求问心无愧。古人云，君子不欺暗室。我的操守，不是为了取悦他人，而是为了坚守自我。”舒卿的声音清冷而坚定，“我并非什么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，吃不得苦，受不得累。妈妈所说的那些荣华富贵，我也不羡慕。既然已经到了这般境地，我还怕什么吃苦？”

春娘嘴角抽搐，脸上的粉末似乎都要簌簌落下。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愠怒：“好，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！你想守着清高，便让你守着。我原本还想，凭你的姿色，做个清倌人也不是不行。对你来说，也算是身陷风尘中的一丝慰藉。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，那也休怪我不客气。到时候，有你后悔的时候！到那时，你再想求我让你少吃苦头，可就没那么容易了。”

陈舒卿强压下心中的翻涌，努力保持清醒。她缓缓站起身，目光如炬，直视春娘，语气坚定：“悉听尊便。”

话音未落，陈舒卿便直直地倒了下去。

春娘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，随即又迅速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，连忙唤来小莉，一同将舒卿扶回床上。

陈舒卿躺在床上，双眼无神地望着床顶。她心中充满了疑惑，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站立不稳。

这不像是被长时间捆绑在马车上的缘故。她还记得，从马车上下来，走进红香楼，听春娘说了那么多话，又跟着小莉走到后院，一路上并没有跌倒或碰到什么，怎么一觉醒来，身体就变得如此虚弱？

难道是她们在食物里下了药？

一定是这样！

前世便听人说过，红香楼里会用一些迷药之类的手段。

重活一世，怎么把这些都忘了？

陈舒卿啊陈舒卿，你怎么如此糊涂？

可不对啊，前世，她们并没有对自己用过药。那时，自己是将军府的大小姐，春娘甚至知道自己有些拳脚功夫，为何没有用迷药，如今却用上了呢？真是奇怪！

看着舒卿茫然的神情，春娘变脸一般，瞬间换上一副关切的笑容：“你这孩子，怎么这么大的脾气？我自问，我这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你好，你若是不愿意，便罢了。可你看看，这一跤摔下去，若是真摔出个好歹来，可怎么办呢？

妈妈我，虽是做这皮肉生意，可心肠最是软了。别说是摔断胳膊腿，便是擦破点皮，岂不是让我心疼死了！”

说到动情处，她还拿出一块桃红色的帕子，按了按眼角，擦拭着那并不存在的泪水。

陈舒卿嘴角微扬，眉宇间却无一丝笑意：“妈妈不必在我面前演戏。该说的话，我都已经说清楚了。我现在头晕得厉害，妈妈若是真心疼我，就让我躺一会儿，等明日好了，再使唤我去干粗活。若是不肯，那我……”说着，便挣扎着要起身。

前世，她已经遇到了与她相守一生的靖王殿下。这一世，她绝不能再做那逢场作戏、卖笑求荣的营生。

即使上一世的结局并不美好，但靖王对她的真心，却是毋庸置疑的。

无论如何，这一世，她都不能再答应春娘的要求。

春娘连忙将舒卿按回床上，嗔怪道：“行了，真是个倔强的丫头！谁说要撵你？你给我好好待着，有什么话，咱们慢慢说。小莉，好好照顾姑娘，别让她有半点烦心事。我明日再来看你。若是让我听到她有一句抱怨的话，别怪我不依你。”

说完，便如风摆柳一般离开了房间。

看着春娘离去的背影，舒卿微微闭上双眼。

小莉笑着劝慰道：“姑娘，您睡吧。您放心，妈妈头半个月不会对您用强的。”

舒卿忍着头痛，虚弱地说道：“你帮我看看，有没有凉水？给我弄些来。”

“姑娘，凉水没有。若是想要热茶，倒是可以给您弄一些。”

舒卿心中烦闷：“能有热茶，怎么反而没有凉水呢？”

小莉掩嘴笑道：“妈妈说了，女孩子不能贪凉。”

听到小莉这样说，舒卿心中反而升起一丝疑惑。春娘不过是将她们这些姑娘当成赚钱的工具，怎么还会对一个小丫头说这些注意保养的话？实在奇怪。

只是此时的舒卿无暇深究，只是对小莉说道：“好啦，我要凉水也不是用来喝的。我现在头晕得很，用凉水擦一擦，清醒清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