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雪夜诀别

鹅毛大雪纷纷扬扬，将天地间装点成一片苍茫。屋内，本应是温暖的所在，却也因这凛冽的寒意而显得冷清了几分。

陈舒卿怀抱着一个略显陈旧的手炉，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意。她那双原本顾盼生辉的凤眼，此刻却盈满了泪水，如断线的珍珠般，一颗颗滑落。纵然精心保养，眼角眉梢也难掩岁月的痕迹，无声地诉说着她已步入中年的事实。

站在一旁的丫鬟小蝶，欲言又止，想劝慰，却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
陈舒卿轻轻叹息一声，将手中的手炉放在一旁的小几上，语气平静地吩咐道：“再添些炭火吧。”

她没有特意点明丫鬟的名字，因为如今，这屋里也只剩下小蝶一人伺候了。

小蝶咬了咬嘴唇，鼓起勇气道：“娘娘，最近府里拨下来的炭火越来越少了，若是还有些余温，您就先忍耐一下，留着晚上暖被窝的汤婆子用吧。”

陈舒卿闻言，凤眼微抬，语气带着一丝嘲讽：“看来，靖王一死，他们都想来拿捏我了。”

小蝶连忙低下头，不敢再多言。

沉默良久，陈舒卿才缓缓地扫了小蝶一眼，吩咐道：“她们都走了，你也走吧，前面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。”

陈舒卿这一生，也算是经历过风风雨雨，享过荣华，也受过苦难。

年少时，她曾是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，后来家道中落，沦落风尘。好不容易进了王府，凭借着自己的手段，一步步爬上了侧妃的位置，原以为可以安稳度日，却不料靖王突然离世，让她彻底失去了依靠。

靖王去世的第二天，她的伙食就开始变差。原本每顿饭都是十菜一汤，外加两道精致的点心和一份时令水果，现在却变成了一碗寡淡的白菜豆腐。

当时，她并没有说什么。她明白，靖王去世，整个王府都要守孝，不宜食用荤腥。

可紧接着，就连这碗白菜豆腐也开始变得不新鲜了。

在这寒冷的冬日里，想要找到不新鲜的豆腐，着实不容易，这让她不得不怀疑，有人在背后故意刁难她。

不仅如此，她的贴身丫鬟也被王妃以“府里治丧，人手不足”为由调走了。

她也曾想过，要去灵堂前，在靖王的灵柩前痛哭一场。

然而，看守她院子的仆妇却被人换了，新来的人对她严加看管，寸步不离，根本不让她踏出院子半步。

若是放在早些年，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身手，强行闯出去，几个仆妇根本拦不住她。若是近些年，她也可以仗着靖王的宠爱，对这些仆妇置之不理。

但现在，一切都不同了。这些年来，她精心笼络的人手都已经不在了，唯有小蝶还忠心耿耿地留在她身边。

小蝶见陈舒卿今日的神色一直不大对劲，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，连忙劝道：“娘娘，奴婢是伺候您的丫鬟，就算去了前面也做不了什么。奴婢还是留在这里，伺候您吧。”

陈舒卿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说道：“她们不让我去前面祭拜王爷，你替我去一趟吧。”

小蝶低着头，小声说道：“您不能去，奴婢自然也是去不得的。”

陈舒卿叹了口气，说道：“你现在还能出得了这院子，出去后，你偷偷地替我去看一眼，就足够了。”

小蝶无法再拒绝，只得应道：“奴婢这就去，快去快回。”

陈舒卿点了点头，苦笑着说道：“去吧，回来的时候，替我从厨房要些吃的。”

小蝶走到院门口，只对守门的仆妇说是要替侧妃去厨房要些吃食。

这一次，仆妇们难得没有阻拦。

待小蝶离开后，陈舒卿抹了一把眼泪，缓缓地走出屋门，抬头望向那漫天飞舞的大雪。

在这王府里，她有自己的儿子，而且她的儿子比王妃的儿子更加出色。她的儿子不需要依靠祖上的基业，只凭着自己的本事，就当上了威烈将军，可谓是年轻有为。

只可惜，她的儿子远在边疆，靖王去世的消息传来时，他还没来得及赶回京城。

她的儿子不在身边，王妃就敢这样软禁她，不让她去灵堂祭拜王爷。

不过，她并不着急，只要她的儿子赶回来，她就什么都不用怕了。

她只要再忍耐几天，就足够了。

算算时间，今天应该也差不多了。

“哗啦”一声，院门被人猛地推开。

一个身穿重孝的壮年男子，带着几个士兵，闯了进来。

眼睛已经哭得有些模糊的陈舒卿定睛一看，认出来者是靖王的嫡子，如今已经继承了靖王爵位的袁瑱。

陈舒卿抬起头，有些倨傲地看着袁瑱，质问道：“瑱哥儿，你不在前面守着你父王的灵柩，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？”

袁瑱一双锐利的鹰眼，直勾勾地盯着陈舒卿的身后，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，语气冰冷地说道：“本王是来送姨娘归天的。”

袁瑱的话音刚落，他身后的小厮便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，托盘上放着一个药瓶、一把匕首，还有一条白绫。

陈舒卿冷笑一声，反问道：“瑱哥儿，你父王还未下葬，你就急着改换称呼，这又是什么规矩？”

袁瑱面不改色地说道：“宫里的旨意已经下来了，本王如今也已经袭了爵位，并没有坏了规矩。”看样子，他是已经找到了靠山。

陈舒卿瞟了一眼一旁的托盘，问道：“瑱哥儿，这是你的意思，还是你母妃的意思？”

袁瑱的目光始终没有落在陈舒卿的身上，仿佛他并不是在和她说话一般，只是自顾自地说道： “这不是本王的意思，也不是先王王妃的意思，是姨娘您自己的意思。先王在世时，最是宠爱姨娘您，如今先王去世，姨娘您难道不想追随他而去吗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