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9章 老友相见

她清晰地记得，上次离开宗门前，凌无浅因被怀疑是妖族奸细，被萧执妄寻了个由头，打发到宗门外执行任务。如今，她一走便是一年有余，也不知凌无浅是否已经返回，是否又在暗中策划着什么阴谋诡计。

玄殇对凌无浅并无半分兴趣，径自回房休息。明情悦在自己的院落周围搜寻一番，并未发现凌无浅的身影，便绕到了他所居住的院落。

凌无浅的院门并未紧闭，院内景象一览无遗。明情悦一眼便看到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院中的石凳上，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一般，神情呆滞，不知神游何处。

说实话，第一眼，明情悦几乎无法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凌无浅联系起来。

此刻坐在院中的凌无浅，与一年前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。一年前，他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，引得宗门内两位女弟子为他争风吃醋，甚至大打出手；而如今，他却变成了一截饱经风霜的老木头，还是那种被扔进火堆里烧了一半，又被抢救出来，半碳化的残木。

明情悦默默地掏出一张传讯灵符，注入灵力，轻声说道：“喂，大师兄？”

很快，萧执妄的声音便从灵符中传来：“怎么了，悦悦？”

明情悦略作停顿，问道：“你当初不是把凌无浅送到外面执行任务了吗？”

萧执妄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：“是啊，当时他身上的确有些疑点，我就随便找了个任务把他派出去，暗中找人盯着。后来发现问题并不在他身上，就又让人把他召回来了。”

明情悦继续追问道：“所以，你当时究竟把他派到哪里执行任务了？”

萧执妄语气平淡地回答道：“西漠，怎么了？”

西漠！

听到这两个字，明情悦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炽热的阳光、一望无垠的沙漠、浑身长满尖刺的仙人掌，以及皮肤黝黑如炭的当地居民。

明情悦神情安详而又释然，轻声说道：“好的，我明白了，没事了，大师兄你忙你的吧。”

说完，明情悦便终止了通讯。她再次将目光投向院中那个黑得仿佛换了个种族的凌无浅，心中感慨万千。

她的大师兄，真是个温柔体贴、心胸宽广，绝不斤斤计较、公报私仇的优秀掌门人啊！

“谁？”

院中的凌无浅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外面的动静，他迟钝地转过头，脸上写满了岁月的沧桑：“是谁在外面？”

明情悦怀着一丝小小的同情和愧疚，迈步走了进去，清了清嗓子，说道：“徒儿，好久不见啊。”

凌无浅那一瞬间的表情，简直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，其中包含了震惊、愤怒、难以置信、憋屈、抓狂、走火入魔，以及恨不得扑过来将明情悦活活吞噬的强烈冲动。

明情悦仔细打量着他那张又黑又满是皱纹的脸庞，强烈的内疚感让她决定宽恕凌无浅的冒犯：“许久不见了，过得怎么样？”

明情悦感觉自己这句话一出口，凌无浅那原本就凶狠无比的眼神，变得更加可怕了。

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，复杂难言。就在明情悦都以为他要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弄死自己的时候，他身为魔修奸细的良好职业素养，竟然再次占据了上风。他深吸一口气，强压下心中的怒火，朝着明情悦说道：“师尊！您终于来了！徒弟等您等得好苦啊！”

明情悦一瞬间表情凝固，欲言又止。

凌无浅在这一刻的职业精神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，他不知道从哪里硬挤出了两滴眼泪，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明情悦的衣袖，嘤嘤哭泣道：“师尊，弟子一年多没见到您，弟子想死您了！您终于舍得回来看弟子了，呜呜呜！您怎么能抛下弟子这么久啊，呜呜呜！”

如果是以前那个风度翩翩的凌无浅，这般哭泣，定然会梨花带雨，我见犹怜；但现在这个凌无浅，却只会让人联想到狂风暴雨、电闪雷鸣。

明情悦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，躲开了凌无浅伸过来的手。凌无浅重心不稳，一个踉跄，啪嗒一声，脸朝下摔倒在地。

明情悦倒吸一口凉气：“嘶——”

愧疚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回挪了半步，犹豫着问道：“你没事吧？”

凌无浅：“……”

凌无浅缓慢而艰难地抬起头，两道鲜红的鼻血同时流了下来。

明情悦：“……”

不能笑，绝对不能笑！

在这个关键时刻，要是笑出声来，凌无浅绝对会瞬间暴起，不顾一切也要弄死她的。

“好徒儿，快快请起。”

明情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才勉强忍住笑意，装模作样地将他扶了起来：“为师没帮过你什么，你行如此大礼，我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啊。”

凌无浅眼泪汪汪地说道：“师尊这次回来了，就不要再走了，好不好？让徒儿能够时常留在您身边侍奉您吧！”

明情悦心里并不想答应。

内疚归内疚，明情悦是不可能因为内疚，就把一个魔修奸细留在自己身边的。内疚只是一瞬间的事情，内疚过后，该打死还是要打死，该流放还是要流放。

原本留下凌无浅，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；但现在，他们在枫林渡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，破坏了魔修的行动，虞渊不可能没有察觉到。

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，随便找个理由处理掉凌无浅，也省得总是要分出心思来提防着他。

不过，虽然心里已经给凌无浅判了死刑，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。自己重生的事情是绝密，她不能毫无理由地赶走凌无浅，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。

将他留在身边，才更方便给他泼脏水，找机会除掉他。

明情悦心念电转，脸上却依旧带着和煦的笑容，将人扶了起来，说道：“当然没问题，你可是我唯一的徒弟，我自然要好好疼爱你呀。”

凌无浅的反应也很快，他愣了一下，立刻顺着明情悦的力道站起身来：“太好了！师尊，您能这么说，我真的太开心了！”

两个人各怀鬼胎，明面上却一个比一个笑得真心诚意。

明情悦拍了拍凌无浅的肩膀，说道：“好徒弟，你先回去好好收拾收拾自己，明天来找我，我指点一下你的修为。”

凌无浅恭敬地回答道：“是，师尊。”

明情悦转身离开，凌无浅独自站在原地，嘴角缓缓勾起，露出一个有些癫狂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