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血狱悲歌

“我的好兄弟啊，皇上的圣意你该明白吧？朱天风进了诏狱，就是让你们逼出那只火铳的来历！”魏忠贤沉声叮嘱，语气既是威逼也是命令。

许显纯，这个以心狠手辣闻名锦衣卫的总管，许久未开口，只低头沉思。诏狱里横死在他手下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，要他在这逼供朱天风，自然算不上难事。他微不可察地一笑，最终点了头：“既然是皇上交代的事，自然要替圣上分忧。”

魏忠贤露出了满意的神情，但又不忘提醒：“记住，不管如何折磨，别让他死了。”

这句话让许显纯心头升起一阵不快。他心里骂了一句：一个送牢饭的也敢管我？旋即冷眼相对，直接将魏忠贤呛得闭了嘴，灰溜溜地离开了。

他有了计划。他知道，对付这种身份尊贵的人，饥饿和恐惧，才是最好的武器。于是，他下令断绝了朱天风的食物和饮水。三天，五天，七天过去了，朱天风始终冷若寒冰，不发一语，明亮的眸子中燃烧的斗志丝毫未减。

“哼，骨头倒是硬。”许显纯目光阴沉。断粮无用，那便只能动刑！

自那日起，诏狱中的惨叫声再未间断。每隔三日，朱天风便会被铁链吊起施刑，每次长达三个时辰。打晕了，他就指人提桶水泼醒，再接着打。然而，不论是皮鞭抽打，还是棍棒狂砸，换来的只是他的沉默。

“谋反之事，究竟有没有？”许显纯终有些不安，尤其是每每看到朱天风那死死盯住他的眸子时，他甚至感到一丝寒意。

那双眼睛，像极了一头愤怒的猛虎。许显纯心中一抖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：或许该停手了。

就在此时，一纸圣旨从宫中传来——贵妃娘娘下令：瑞王此生不得出诏狱！

闻此，许显纯大喜——既然有人撑腰，这也便意味着，逼问之事可从容进行。至于他活不活得下去，自然不是问题。

从此，刑罚变本加厉。朱天风被折磨得骨瘦如柴，全身溃烂，几近不能动弹。躺在那发霉的木床上，他微弱地睁开一道目光，看着满是潮湿和霉味的牢房，耳边是老鼠啃噬的声音。

泪水最终从他的眼中滑落，但并非为自己，而是为那些同样惨遭毒手的忠臣义士。

他想到了六君子，尤其是杨涟——那个被许显纯用更加凶残的手段折磨至死的直臣。

杨涟之死历历在目。他们曾以竹签刺骨、铜锤碎胸，甚至用数千斤的土布袋压身。杨涟撑住了最后一口气，写下了两千字的绝命遗书。而最终，他是被一枚大铁钉深深嵌入头骨而亡。许显纯那一刻似释然了，可他终究无法明白，他所杀尽的，仅是血肉之躯，而非他们的理想与信念。

“信念，从来杀不死。”朱天风喃喃自语，泪水模糊了双眼。

哭泣声引来了狱卒，一个肥胖的男人踢了他几脚，怒骂道：“嚎什么嚎，不怕死就再嚎一声试试！”

朱天风的痛苦噤声并未让狱外的世界平静下来。太子被幽禁宫中，生活被简化成每日三餐，而任何探视全都被拒绝。十王府的两位王爷朱常润和朱常瀛自然更是寸步难行，锦衣卫对他们的监视甚至细致到了如厕次数的报备。

搜遍整个瑞王府，皇帝却一无所获。朱天风早已将他手中的火铳藏至极为安全之处，除了他和死士叶四，无人知晓。

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远在南方的陈易婧。她游走于南方各地，虽然没花一文钱，但旅途没有半点趣味，内心最大的情绪只是无穷无尽的担忧。

六个月后，这些担忧终于让她决定重返京城。然而，王觉和照照的竭力反对只是徒劳。陈易婧留下了照照，她甚至握紧了那支朱天风亲自赠予她的祥云簪，将自己伪装成流民偷偷进了京。

王觉四处活动，终于买通了一名狱卒。从那天起，陈易婧以拾荒者的身份，于夜色掩护下摸进了诏狱。

当她看见朱天风时，几近崩溃。那个原本意气风发的小王爷，如今只剩下面目全非的一副皮囊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，甚至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。

“王爷……”陈易婧痛哭流涕，下意识地捂住嘴巴，但仍无法掩盖颤抖的哭腔。

微弱的呼吸间，朱天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。他用尽全身力气，勉强坐起身，露出一丝虚弱却温暖的笑容：“小婧……是你……你怎么来了……”

“王爷，我带你离开！我们回家！”陈易婧泪流满面，攥紧了铁栅栏，尽数释放积压多月的情感。

但朱天风只是摇头。他看着她，想起被关押期间，曾有学子探望左光斗却被他怒声呵斥斥退的模样。那一刻，左光斗冷冷一句：“国事至此，我命何惜！你若冒险，我死不足惜，但国——如何存？”

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轻声说道：“离开……别……耽误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