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忠厚背后的阴影

眼看陈易婧与照照将要拥抱，一个大手却猛地伸出，将陈易婧拉到身后——这一举动来的无比迅速，正是朱天风。他低声安抚着：“没事，别哭，小昭，你也别自责。”话音未落，照照却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，毫不客气地将眼泪和鼻涕在他衣襟上狠狠地擦了一把。

小昭惶然跪下，连连道歉：“王爷王妃恕罪，是小昭没看好小主子！”

朱天风摆了摆手，淡淡道：“不怪你，起来吧。”

陈易婧却微微蹙眉，瞟了他一眼，那目光毫无掩饰地写着：“就是怪照照了？他才六岁，能懂什么？！”

“小昭，他年纪还小，说话没经过大脑，你别多想。”说完，她温柔地摸了摸照照的小脸，眼里满是心疼。

小昭羞惭地点头认错，却忍不住心中泛起疑问：孟溪跟随王爷七年之久，为何死后竟失了智？而且她现在为何对王妃如此依恋？难不成二人之间有什么隐秘的联系？

这一切如迷雾般萦绕心头，但还未来得及深究，朱天风便开口命她：“去取冰块来，替孟溪敷脸。”

——

屋内，照照一脸稚气地仰头问道：“小姨，我爸妈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
陈易婧心里一紧，而后眼珠子灵光一转，道：“刚才你爸妈给我打电话了，说加班很忙，还让我照顾你几年，等他们忙完会来接你。”

“还要几年啊……”照照撇撇嘴，眼睛里透着委屈。

“是啊，过几年他们就能腾出时间陪你了。”

“那他们怎么不给我打电话？我要和他们视频！”

陈易婧心里一震，这小家伙聪明得很，骗术稍有破绽就会暴露。不过，她不慌不忙地摸了摸照照的小脑瓜，笑道：“啧，你还真难伺候。这里信号不好……等你妈那边信号好了，她再打过来吧。”

三言两语糊弄了过去，照照旋即睡了。陈易婧松了口气，又随口喊了一声朱天风：“行了，麻烦你抱他回房睡觉吧。”

夜半，她刚倚着床准备休息，房门却被敲响，紧接着朱天风走了进来，神情自若地说道：“我也睡这里。”

陈易婧差点笑喷：“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以后都得同房吧？麻烦你回房陪照照，要知道，他刚睡着不久。”

“他睡得很熟。”这人的理由似乎总那么简短。

“哦，那也不行！晚安。”她干脆利落地将门“嘭”地一关，把他直接锁在门外。

只是，她回到床边时却怎也辗转难眠——如今两人同处古代，一切靠自觉。她担忧他们同床共枕时，情随事发，生出“一二三四五六七”那般多孩子来。届时再穿回现代，带着一群小拖油瓶，要么吓死她那头发已白的父母，要么被户口问题烦到绝望。

——

翌日，太阳才刚从长安城的宫墙上跃出，朱天风便换上正装，去往慈庆宫。按照皇上的安排，他得见一见太子朱常洛。同行之人还有两位兄弟——朱常润与朱常瀛。

然而，让人遐想的太子居所，却显得十分冷清。偌大的慈庆宫竟然连个像样的管事太监都没有，庭院内一派凄寒，与亲王们居住的华贵十王府简直云泥之别。

朱常洛的生母王氏，本是万历九年时慈宁宫中一位普通宫女，因朱翊钧偶然临幸才生下了他。可朱翊钧对王氏并无半分感情，甚至连这个长子也不愿承认，若非太后坚持不懈，他绝不会给王氏册封“恭妃”的名号。更不用提太子之尊了。

这样被厌恶的太子，从出生开始便备受冷落，早年连宫人的脸都难得一见，教育资源更是差强人意——二十岁了，还没有正式进入宫外书院学习过。反观福王朱常洵，从六岁起就有翰林院几位大学士指点学问，日子过得逍遥得很。

一行几人入内时，太监王安恭敬引路，朱常洛正在廊下读书。那干净朴素的衣衫，竟是三年前朱常瀛送来的生辰礼。见到他们，朱常洛眼里亮起喜悦的光芒，放下书卷，笑容温柔：“你们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？常浩，前阵子听说你遇悍匪，可有受伤？”

朱天风随意提了几句，紧接着便与他谈起大明近况。对朱常洛而言，所谓的“朝局分析”，不过是纸上谈兵，他根本无法真正涉政。

话锋一转，朱天风忽然提出：“皇兄，我今日来，是想讨个人。”

此言一出，太子与其余两位兄弟同时一愣，目光齐刷刷投向了他。朱天风为何要人？大家都知道，太子的日子已然举步维艰，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能力接济别人？

“要谁？”朱常洛缓缓沉声问道。

“魏忠贤。”朱天风字字铿锵。

听到这个名字，朱常洛露出疑惑，将王安唤来询问。王安恭敬答道：“魏忠贤是北直隶肃宁人，现因家贫在王才人宫中当差，负责典膳之事。他为人老实勤勉，宫内各坊口碑甚好。”

朱天风冷嗤一声，双眼暗藏冷意：老实？大明朝败于他之手不容反驳，杨涟、左光斗等六君子的悲剧，至今历历在目。他不过是披了忠厚外皮的豺狼罢了！

“常浩，你想要他作甚？”朱常洛问道，声音里陡然带有试探。

朱天风不动声色，微笑道：“听说他与陈易婧是老乡，住几日，总能让她对这里的饭菜适应些吧。”

闻言，朱常瀛却满脸狐疑：“肃宁离北京仅百余里，饮食哪至于如此不同？”

“确实如此。”朱天风淡淡笑着，语气诚恳，“不过也就几天时间。希望皇兄成全，半个月后，我定将他遣回。”

朱常洛一怔，也无多想，欣然答应了这没有太大违和感的请求，并吩咐王安即刻提人。

朱天风面带复杂的微笑，轻轻颔首：“多谢皇兄。”随即，他的目光落在朱常瀛身上。朱常瀛闲闲问道：“皇兄，世子在哪？”

朱常洛随口回道：“在他母妃宫中。”

朱常瀛似乎早有意图，提议道：“许久不见世子了，皇兄，不若一同去瞧瞧他？”

朱常洛思忖片刻，点头道：“也好。”

于是，一行人步入世子的院落。此时幼小的世子朱由校正被乳母客氏哄得咯咯笑，坐在摇椅上摇得兴高采烈。客氏美目一转，见朱常洛与朱常瀛等人到来，抱着世子走上前，仪态颇为恭敬地行礼道：“奴婢见过太子，瑞王爷，惠王爷，桂王爷。”

四岁的朱由校学着宫中礼仪奶声奶气地向几位皇叔行礼：“朱由校拜见父王、五皇叔、六皇叔、七皇叔。”这一声声稚嫩的称呼，让在场诸人心头皆生出一丝柔软。然而朱天风却无暇被这种温情所打动，他的目光始终隐隐不善地盯着客氏。

客氏不过二十出头，眉目妖娆，风情万种，尤其那一双仿佛能勾魂摄魄的杏眼，在说笑之间格外惹眼。朱天风心中泛起恶感，暗暗骂道：“贱妇！”

不等气消，他已开口说道：“皇兄，世子年岁渐长，按宫律，乳母也该送出宫了吧？依我看，这客氏作派实在不端，留在宫中怕会教坏了世子。”

朱常润立刻接茬，冷笑道：“五哥言之有理。这女子举止妖娆，着实有碍观瞻。”

被两人一唱一和，朱常洛神色犹豫，看着客氏哄着朱由校打成一片，叹了口气：“我也曾动过这个念头，可世子离不开她。我忙于内外事务，确实顾及少了。这孩子可怜，待他再大些，客氏自然会离宫的。”

朱天风闻言，眉头一皱。若非担心兄长起疑，他真想当场发作。他心知肚明，此番客氏只会成为更深的隐患。然而当他回头看到朱由校天真无邪的笑脸时，心中那股坚硬的怒意竟也软化了几分。“罢了，那便暂且再等等。”他默默道。

这时，王安快步而来，将魏忠贤叫了过来。魏忠贤满脸堆笑，规规矩矩地伏低身子，言语间透着恭敬：“奴婢参见瑞王爷，有何吩咐？”

朱天风淡淡地扫了他一眼，说出心中早已有的盘算：“我要带你去十王府，离开宫中。”

魏忠贤笑容不减，心中却生出寒意。他不动声色地施礼道：“王爷抬爱，奴才必定尽心尽力侍候，不负殿下厚恩。”然而当他与朱天风双目对视时，却感到一股阴寒森然的气息，那目光深处竟隐隐藏着杀意。魏忠贤一个激灵，向后退了一步恭送圣驾。

不料，正跨出慈庆宫门槛时，他脚下一个趔趄，竟然摔倒在地，顿时痛吟出声。不久后，消息传出：魏忠贤摔断了腿和胳膊，再也无法离宫赴任。朱天风闻言，神情复杂。他原本的计划就此泡汤，而与此同时，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——魏忠贤躲开了这次，却未真正退出他的棋局。

回到十王府的朱天风尚未从此前的失落中缓过神来，却忽然发现一反常态的安静。府中的几位随从如陈易婧、小昭、叶大等竟全然不见踪影，甚至院中连个洒扫的仆人都少了身影。他心生疑惑，尚未来得及细想，小昭竟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，神情慌张：“王爷，大事不好啦！王妃……王妃上街被人揍了！”

朱天风闻言眉头狠狠一皱：“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小昭气喘吁吁地说道：“今日王妃突发奇想，说想喝豆浆便亲自去了街上。结果……”

话说陈易婧当时一心惦记豆浆的味道，又听闻她果真能买到，便毫不犹豫决定亲自上街。她还趁机召来了叶大叶二叶三，鼓舞士气道：“如今宫中郑贵妃狐假虎威，再给我埋伏试探。今日我带你们出街，便要给那妖女一个教训——怕不怕？”

叶家兄弟被她一番话鼓得浑身血气翻涌，齐声呐喊：“不怕！”如炸雷一般震人耳膜。

结果刚出到街市，陈易婧冲着卖豆浆的小贩大呼一声：“一碗热乎豆浆，不加糖！”竟不想这句话点燃了郑贵妃的人马，双方在摊儿跟前就爆发了一场混乱冲突，直至混战升级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