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8章 诀别

帝后那张堆满笑意的脸庞，像极了戏台上涂抹过度的油彩，虚假而令人作呕。她那些慰问和关怀，如同廉价的糖果，甜腻得让人反胃。说完那些毫无意义的客套话，她便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，仿佛慕晶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，根本不值得她多看一眼。

直到那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，梓罗仙尊才缓缓扶起慕晶晶，两人并肩走出仙宫。沉默良久，梓罗仙尊的声音才打破了寂静：“屈幽，他……一切都好吗？”

慕晶晶的心猛地一颤。和屈幽师兄相处时，她能感受到他对师父那份深沉的爱意，但在屈幽看来，这仿佛只是一场单方面的付出。可现在看来，事情远非如此简单。

“屈幽师兄他……很想念您。”慕晶晶咬了咬嘴唇，如实说道，“他一直在寻找，寻找让您复生的方法。”

“这傻孩子……”梓罗仙尊轻叹一声，目光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，“仔细想来，即便早已知晓结局，我最放不下的，依然是他啊。”

一股萧瑟的气息将两人笼罩，慕晶晶轻声问道：“屈幽师兄最放不下的也是您，可您为什么一直要隐藏对他的感情呢？”她知道，屈幽当初为了仙宫，不惜前往下界金乌祠做事，归根结底，都是为了他的师父。

“世人皆说有情人终成眷属，可这条路，终究是太难了……”梓罗仙尊缓缓步入宫室，走到一张玉桌旁，目光落在桌角的一枚玉简上，“窥破天机，本就是我的不幸。既然早已预知结局，又何必让旁人为我徒增悲伤？”

“跪行万里，便是帝尊帝后对我的警告。他们妄图撕裂世界缝隙，却又不愿意承担任何后果。”她轻笑一声，语气中充满了讽刺，缓缓摊开了桌上的玉简。

慕晶晶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中的深意：“您说的‘后果’，是指让您去剖开世界缝隙吗？”

“徒儿，万事皆有因果。一旦滋生了贪欲，就要承受它所带来的代价。”梓罗仙尊在玉简上刻下几个字，又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，将一本小册子放了进去，“剖开缝隙，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，根本容不得我插手。”

慕晶晶看到那本熟悉的小册子，瞳孔骤然紧缩：“师父，这……这不就是……”

她的话还没说完，梓罗仙尊便从衣襟下取出了那条紫晶项链，缓缓放入了木盒之中。接着，她抬起头，望向慕晶晶，轻声问道：“让我想想……你可以教我写你们那里的文字吗？”

——这便是当初慕晶晶在玄天秘境中，在那道木盒上看到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的原因。原来早在万年之前，结局就已经注定。

慕晶晶望着梓罗仙尊在玉简上刻下那三个歪歪扭扭的“我爱你”，鼻子一酸，眼眶瞬间湿润了。

如果要阻止帝尊帝后撕开世界缝隙，那么代价便是小殿下根本无法成长到如今的程度。可若是任由缝隙撕裂，又几乎没有办法将它重新弥合。更何况，此时的缝隙已经打开，几乎没有了回头路。

梓罗仙尊将木盒收好，缓缓抬起头，望向慕晶晶：“一切……都该结束了。过了今晚……”

她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妥当后，对着慕晶晶伸出了双手：“和我一起走吧。记住，你只是一个旁观者，不是参与者。好吗？”

慕晶晶轻轻点了点头，回答了她。

梓罗仙尊的心总算安定了几分，她将一只金色的幻蝶凝聚在手中，缓缓放在了慕晶晶的肩膀上。

“能够修炼到转瞳术后几层的修士，必须经历三世的洗礼，仍然保留着一颗最纯粹的灵魄。她必须坚守本心，不忘道心，还要有坚韧的意志，才能支撑幻蝶的化实。因此，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，便知道你是最适合我的弟子。”

“屈幽他性格狠辣决绝，反而并不适合。就算他能修炼到转瞳术后层，幻蝶也绝不会化为实体。”

“而今日，便是帝尊帝后和魔阙开战的第一天。”梓罗仙尊站在仙宫的高台上，遥遥望向不远处密密麻麻站立的修士群，以及为首的帝尊帝后二人，目光中充满了悲悯，“恐怕……也是最后一天。”

慕晶晶的目光疯狂地在仙宫修士对立的魔阙一方搜寻着熟悉的身影，终于，她看到了那个身穿白衣，面容清冷如谪仙般的男子。

她刚想开口呼喊，却又生生止住了。她紧握双拳，凝视着下方已经变成战场的土地，忍不住想要冲下去帮忙，却被梓罗仙尊一把按住了肩膀。

看到少女通红的双眼，梓罗仙尊叹了口气：“在事情平息之前，你还是先化为幻蝶吧。”

只见她轻轻一挥衣袖，慕晶晶瞬间化为了她肩膀上的那只幻蝶。

“师父！师父……放我出去！”

任凭她如何呼喊，空气中却听不见她任何声音。

梓罗仙尊缓缓扫了一眼在战场中为仙宫奋力拼杀的屈幽，定定地看了最后一眼，便抬头望向湛蓝天空中逐渐扩大的裂口。

黑色的缝隙原本只是一条细密的黑线，并不起眼。直到战场上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，升腾的水蒸气缓缓飘浮至缝隙周围，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，那道缝隙陡然张开，变成了一个红黑色的巨口。

遮天蔽日，骇人至极。

帝尊帝后二人抬起头，注视着天空中的一切，神情激动而疯狂。

只要能从这道缝隙进入……说不定他们就能飞升成神！

只要这道缝隙再裂开一些，他们多年以来的努力和筹谋，便不会白费！

池清明淡漠地抬起头，望着头顶那猩红色的黑洞，对着身边的下属吩咐道：“若是上方有什么东西掉下来，一律不得碰触。”

说完，他微微抬手，望向仙宫边缘的高处，将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抹去。

果然，太久没有见到她……都已经产生错觉了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