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9章 待嫁

依着蛮族部落的习俗，婚礼本该一切从简，更何况他们这桩婚事来得仓促。段颜原想着一切低调行事，谁知祝协济却处处挑剔，一会儿嫌弃这个，一会儿不满那个，直把负责布置婚礼的蛮族人折腾得叫苦不迭。

其他事情倒也罢了，最让人头疼的莫过于这婚服。要在短短几日内赶制完成，就不能采用过于复杂的针法，更别提镶嵌什么名贵宝石了。可祝协济深知段颜对华美衣裳的喜爱，其他事宜可以一切从简，唯独这婚服，他寸步不让。

便是段颜亲自出马劝说，也无济于事。他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，只让段颜别管此事，段颜也只好由着他去了。

似乎所有人都忙得不可开交，唯独段颜闲得发慌。祝协济知道她不擅长处理这些琐事，便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。可他又何尝精通这些呢？

然而，做着这些他从前认为最繁琐不过的事情，祝协济却意外地感到幸福。

只是因为太过忙碌，很少有时间与段颜见面。

他有些想她了。

成婚前一天，男女双方按照习俗是不能见面的。段颜独自一人坐在床上，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，速度快得惊人。

一切都仿佛一场梦境，从初到这个世界，祝协济对她的冷漠以待，到如今的生死与共，不离不弃。

明日，她就要嫁给祝协济了，成为他的妻子。

她是如此欣喜，在床上辗转反侧，难以入眠。

“咚。”

一声轻响，将沉浸在激动与兴奋之中的段颜吓了一跳。声音是从窗户外面传来的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。

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，立刻走下床。还没走到窗边，窗外的人便听见了动静，轻声唤了一句：“阿颜。”

段颜的心尖猛地一颤，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，语气却带着几分傲娇：“干嘛？不是说成亲前一日不能见面吗？你想破坏规矩啊？”

说起来也难怪，祝协济向来是最不守规矩的人，对于这种像封建迷信一般的民间习俗，更是嗤之以鼻。
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伸出手去想要将窗户打开。

窗户却被外面的人轻轻按住。

她有些奇怪，还未及发问，少年便轻叹了一声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：“不能见面，会坏了规矩的，这样隔着窗子就不算见面了。”

段颜忍不住轻笑出声：“祝协济何时变成这么守规矩的人了？”

外面的人听见她的笑声，也跟着一起笑了。

笑过之后，两个人一起陷入了沉默。段颜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心中有些紧张。

祝协济在窗外，透过窗纸看着少女在昏暗的烛光映照下，投射在窗纸上的黑色剪影，一时之间看得有些痴了。

她似乎披散着乌黑的长发，穿着一身宽松的里衣，衬得那影子也显得有几分慵懒。

祝协济看着她的剪影，在脑海中细细勾勒着她的模样。

不知道她此刻是什么神情，是否也如他一般，欣喜若狂？

最终还是段颜按捺不住，率先开了口：“婚事筹备得如何了？”

“一切都妥当了。”祝协济回答道，语气却有些犹豫：“抱歉。”

段颜疑惑不解：“怎么了？可是出了什么事？”

祝协济罕见地流露出几分沮丧：“没有，只是婚事太过仓促，有些东西来不及给你最好的。”

段颜倒是没有料到是这个原因，她唇边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，宽慰道：“世上哪有尽善尽美的？能和你在一起，我已是很开心了。”

祝协济理所当然地说道：“可你便是最好的，自然要配得上最好的。”

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才配得上段颜，只能做得更好一些，再好一些，更好更好一些。

“明日，你便是我的妻了，若是……若你想要反悔……”

到了这个时候，他仍然担心，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。

少年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，颀长挺拔，仅仅只是一个影子，也能看出他卓尔不群的清冷气质。

段颜看着那影子，打断了他的话，眉眼柔和如水：“可对于我来说，你才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藏，是最最重要的。”

她从不吝啬于表达自己的爱意，坦坦荡荡，此刻也是如此。

祝协济抬起修长的手，捂住自己心脏的位置。

怦然心动。

嗯，有点承受不住。

他想象着段颜此刻的神情，一定是柔和的如同皎洁的月光，澄澈动人。

他想要亲吻他的月亮。

但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
祝协济克制地忍了忍。

又轻声道：“时候不早了，你早些睡吧。明日还有许多章程要走。”

段颜轻轻“嗯”了一声，“那你也回去吧。”

祝协济沉默了片刻，低声说道：“等你睡着了，我再走。”

“行。”段颜应了一声，吹熄了房间里的蜡烛，然后躺到床上。

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，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试探性地说道：“我睡着了。”

“好。”窗外传来祝协济低沉的声音，还夹杂着几声不易察觉的轻笑。

他果然没有走。

段颜嘴角止不住地扬起，不知为何，心情更加愉悦起来。

她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兴奋的一夜都难以入眠，没想到没过多久，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
少年静静地站在窗外，敏锐地听着屋内人平稳而规律的呼吸声，唇边是止不住的温柔笑意。

即便只是她的呼吸声，也令他觉得无比安心。

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，站立了一整夜，直到时辰将至，他这才转身回去换上喜袍，耐心等待着吉时的到来。

天色还未破晓，陆璎便带着精心准备的喜服来到了段颜的房间，与几位心灵手巧的蛮族女子一同围着段颜，为她梳妆打扮。

当喜服呈现在眼前时，段颜还是忍不住微微一怔。

这件喜服采用了极为明艳的正红色，入手感觉柔软顺滑，显然是上好的丝绸面料。在胸前，一排排拇指大小的浑圆东珠被细致地镶嵌着，散发着温润而明亮的光泽。其上，还用各色丝线绣制出繁复而精美的花纹，张扬而明媚，宛如一只浴火而生的九天玄鸟，惊艳到了极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