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8章 弑子

苏语慈自小便在恒道派长大，鲜少踏出山门，同门情谊深厚，杀人二字，对她而言，更是遥不可及。

然而，此时此刻，苏语慈嘴角却泛起一丝冷笑，语气森寒至极：“我曾亲手扼杀腹中骨肉，这，算不算杀人？”

刹那间，段昌明如同遭受五雷轰顶，脑海中一片空白，嗡鸣作响。

他浑身僵硬如石，面色瞬间苍白如纸，张了张嘴，却仿佛失语般，半晌都无法吐出一个字。

最终，他才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：“什……什么？”

苏语慈迎着段昌明那充满震惊的目光，嘴角勾起一抹弧度：“宗门大比之前，我便已察觉身怀有孕。那日，你来寻我，我本想将这喜讯告知于你，可你却执意要我去参加比试。我心灰意冷之下，便亲手了结了这个孩子的性命。”

段昌明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墨来，周围众人噤若寒蝉，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，一片死寂。

许久，段昌明才终于开口，随意指了一个医修：“你，去给她诊脉。”

那医修战战兢兢地跑到苏语慈身边，小心翼翼地搭上她的脉搏。

冷汗瞬间湿透了他的衣衫。

他抬眼偷偷觑了一眼段昌明的脸色，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，一个激灵。

段昌明眼神冰冷，如同寒潭般深不见底，语气更是冷酷无情，只吐出一个字：“说！”

那医修吓得浑身颤抖，双腿一软，跪倒在地，语无伦次，结结巴巴道：“确……确实是有不久前小产的痕迹……”

周围的空气骤然下降至冰点。

段昌明死死地盯着苏语慈，双眼充血，泛着猩红的光芒，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。

良久，他才缓缓开口，嘴角慢慢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，语气轻柔得令人毛骨悚然：“没关系，语慈，我们可以……再生一个。”

苏语慈仿佛意识到了什么，猛地瞪大了双眼，瞳孔剧烈震动，充满了恐惧。

段昌明不慌不忙地走到她的面前，动作轻柔地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，一道诡异的封印便随着这一吻，悄无声息地钻入了苏语慈的体内。

苏语慈一字一句，咬牙切齿地说道：“段昌明，你真是个疯子！”

段昌明却仿佛充耳不闻，一把将苏语慈抱了起来，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：“把剩下的人，都杀了吧。”

“是！”魔修众人齐声应道，声震如雷。

“段昌明！”苏语慈惊慌失措地喊道：“你在恒道派修炼十载，难道就一点情谊也没有吗？你怎么能如此残忍无情！”

段昌明冷笑一声，眼神冰冷而轻蔑：“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！”

段昌明的目光缓缓转向段颜，她已然长大成人，眉眼之间，依稀可见苏语慈当年的影子。

这个原本不被苏语慈所期待的孩子，却意外地获得了苏语慈所有的爱。

在得知自己身怀有孕之后，苏语慈曾用尽无数种方法，想要将这个孩子流掉。

她跳入冰冷的湖水，故意从高高的台阶上跌落，甚至固执地绝食……

段昌明派了众多侍女，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苏语慈，让她根本找不到任何机会。

她曾经绝望地质问他：“为何你非要这个孩子？”

段昌明没有丝毫犹豫，脱口而出：“因为我爱你。”

苏语慈静静地看了他片刻，摇了摇头，语气带着一丝嘲讽：“你只爱你自己。”

在段昌明的重重保护之下，这个孩子最终还是平安降生了。

他本以为苏语慈又会想尽一切办法，杀了这个孩子。却没想到，苏语慈竟然对这个孩子倾注了全部的爱意。

他本以为苏语慈就这样死心了，从此相夫教子，像别的女人一样，乖巧顺从。事实上，苏语慈也的确是如此表现的。

但是后来，苏语慈抓住了一个机会，毅然决然地逃了出去。

连带着孩子一起。

段昌明带着人追赶而至，只见苏语慈一手抱着孩子，一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，横在自己雪白的颈边。她的面容憔悴消瘦，早已不复当年恒道派苏仙子的风采，宛如一个被生活拖垮了的农妇。

但她的眸光却依旧明亮，清澈如水：“放我走。”

“不可能。”段昌明断然拒绝，语气冰冷至极。

这么多年以来，苏语慈是他最珍爱的东西，就算是城主之位，对段昌明来说，都没有苏语慈来得更加重要。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走苏语慈呢？

“我知道我的身体不好，已经活不过一年了。在死去之前，我只想获得自由。”她神态平静从容，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：“若是只有死了，才能获得自由，我也心甘情愿。”

“你威胁我？”段昌明眯了眯眼睛，眼眸中一片阴云密布，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雷霆之怒。

苏语慈对于段昌明危险的模样，却丝毫不畏惧，只是平静地说道：“没有，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。”

“我不信你会舍得让你的孩子一起去死。”段昌明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。

苏语慈认真地直视着他，她的面容虽然已经憔悴，可眼睛却仍旧如初见时一般澄澈干净：“我知道你发现这个孩子具有很强的古魔血脉，我也不希望她日后像我一样，连自由都没有。与其被你操纵一生，倒不如随我一起去了。”

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轻描淡写，仿佛在谈论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若是段昌明同意，那自然最好。若是段昌明不同意，她与这孩子一同赴死，也没有什么所谓。

她不是威胁，而是发自内心这样想的。

段昌明目光闪烁了几下，内心剧烈挣扎着。

良久，久到苏语慈虚弱的身体已经快要站立不住，段昌明方才缓缓开口：“好。”

苏语慈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，如同寒冬腊月里盛开的梅花，清冷而美丽。

她用她们二人的性命，换来了段颜这一生的自由。

若是段昌明当初没有同意这件事，苏语慈定会先杀了段颜，然后再自刎。他现在，也就不会落到段颜的手里。

但段昌明并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。

段颜对他的意义很多，也很复杂。他绝不能让段颜就那么死了，更何况，他自己也是深爱着苏语慈的，必不会想亲眼看着她自刎而亡。

段颜，终于还是像她的母亲一样，赢过了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