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7章 诛心

仿佛有一群无形的苍蝇，嗡嗡嗡地在她耳边盘旋不去，段昌明走到哪里，哪里就充斥着令人窒息的窃窃私语和鄙夷目光。

“要不是苏仙子故意相让，那魁首之位，本该是苏仙子的囊中之物，何至于落到他手里？”

“这人费尽心机与苏仙子结为道侣，莫非就是为了今日？真是好算计啊。”

“可怜苏仙子一片真心喂了狗，错付了啊！”

……

那些尖锐的字眼，像淬了毒的箭，每一支都精准地射向段昌明那根敏感的神经。他胸腔中怒火翻涌，却如同被囚禁的野兽，无处释放。最终，他将所有的怨恨，如同倾倒污水的垃圾桶，一股脑地泼向了兴高采烈前来寻他的苏语慈。

“你为何与我对战之时，不倾尽全力？莫不是觉得我胜你不过，抑或是存心看我出丑，以此来满足你高高在上的优越感？”他劈头盖脸地质问道，语气尖酸刻薄，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倾泻而出。

苏语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，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望。她贝齿轻咬下唇，竭力压抑着心中的苦涩，柔声解释道：“我没有……我真的是身体不适……”

“身体不适就去找医修诊治！在这里惺惺作态给谁看？”段昌明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，语气愈发恶劣，仿佛要将她踩到尘埃里。

苏语慈眼中也闪过一丝怒色，胸口剧烈起伏，显示着她内心的波澜。她想要辩解，却被段昌明粗暴地打断。

“你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议论我的吗？那些难听的话，你可曾听过一句？”他声色俱厉地质问，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
苏语慈眼中的怒火一点点熄灭，最终化为无力。她垂下头，肩膀微微颤抖，低声道歉：“对不起……”声音细若蚊蝇，带着深深的委屈和隐忍。

段昌明见状，心中怒火稍减，他冷哼一声，拂袖而去。

即便与苏语慈爆发了激烈的争吵，段昌明也并未放在心上。因为每一次争执过后，率先低头认错的总是苏语慈。他早已习惯了她的顺从和乖巧，笃定这一次也不会例外。

段昌明很享受这种被仰视、被迁就的感觉，这让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，得到一丝虚假的满足。

日子在平静的表象下，暗流涌动，一天天过去，直到段昌明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——开启魔族通道的钥匙。天漠城派来了大批人马，前来恒道派迎接他们的少主。

魔修出手，向来血腥残暴，毫无顾忌。顷刻间，恒道派便陷入一片火海，血流成河，哀嚎遍野。曾经的仙山圣地，转眼间变成了人间炼狱。

往日里对他百依百顺、柔情似水的少女，此刻却如同出鞘的利剑，坚定地挡在他的面前。她一袭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，手中的长剑微微颤抖，遥遥指向他，那双清澈的眼眸中，充满了震惊、痛苦和难以置信：“你……你是魔修？”

段昌明望着眼前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子，内心深处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。他缓缓伸出手，想要触碰她，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：“跟我走吧，语慈。”

回应他的，却是毫不留情的一剑。剑光凛冽，带着决绝的恨意，直取他的要害。

这剑式对段昌明来说，再熟悉不过，正是少女曾经无数次击败他的那一招。

然而，如今段昌明手中握着的，已不再是象征正道的长剑，而是嗜血的弯刀。

他的刀法天赋异禀，狠辣无情，远非苏语慈所能匹敌。

这是他第一次，光明正大地击败了苏语慈。

他看着少女痛苦而绝望的面容，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意。

少女咬紧牙关，强忍着剧痛，撑着长剑缓缓站起身。她白皙的脸颊上沾染着飞溅的血迹，更衬托出她那份不屈的坚韧。

段昌明眼神复杂地望着她，不解地问道：“恒道派的覆灭已成定局，你又何必执迷不悟，苦苦坚守？倒不如随我回天漠城，做我的少主夫人，享尽荣华富贵。”

苏语慈艰难地抬起头，语气坚定，掷地有声：“我苏语慈所修，乃是浩然正气，光明磊落，绝不屑与你这等卑鄙小人为伍！”

字字句句，铿锵有力，宛如利剑般刺痛着段昌明的心。

他的神色一点一点冷了下去，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。

她向来对他都是百依百顺，即便受了委屈，也总是默默承受，从未有过任何怨言。

这是她第一次违背他，如此坚定，如此决绝。

段昌明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：“可是，你回头看看你誓死守护的宗门，你当真以为他们会感激你吗？”

苏语慈闻言，缓缓转过头。那些被魔修俘获的同门，被五花大绑地按倒在地上，他们投向她的目光，充满了愤恨、鄙夷和复杂的情绪。

他们恨她。

段昌明嘲讽的声音继续传来，像毒蛇般钻入她的耳中：“他们恨我，也恨你。”

他们恨段昌明的背叛，更恨与他同床共枕的道侣苏语慈。

他们不相信苏语慈与段昌明相处了这么久，会对他魔修的身份一无所知，更不相信她会真心实意地站在恒道派这一边。

谁会拒绝那天漠城少主夫人的尊贵身份呢？

在他们看来，苏语慈只不过是在惺惺作态，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罢了。

可苏语慈只是平静地转回头，神色坦荡，目光澄澈如水：“他人的眼光于我而言，并不重要，我只需自己问心无愧便好。”

她的眼眸中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，仿佛要将一切邪恶都焚烧殆尽：“所以……”她一字一顿，咬牙切齿地说道：“我要杀了你！”

在众多魔修的重重围攻之下，想要杀死段昌明，无异于痴人说梦。

很快，她便被几个魔修控制住，动弹不得。

段昌明狞笑着，示意那些魔修将恒道派的所有弟子都绑起来，跪在地上，跪了好几排，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残忍杀害。

他没有去看那些绝望的弟子，而是紧紧地盯着苏语慈，贪婪地看着她那张向来平静从容的神色，一点一点碎裂，崩溃，仿佛亲手毁掉了一件珍贵而美好的艺术品，这种感觉让他感到病态的痴迷。

“段昌明，你真是个疯子！”苏语慈声嘶力竭地怒骂道：“他们都是与你朝夕相处的同门、朋友，你怎么下得了手！有本事你先杀了我！”

段昌明可从未将他们当成是自己的朋友。在他眼中，这些人不过是一群虚伪的伪君子，只会躲在背后议论他人。他厌恶每一个曾经议论过他的人，所以，他绝不会放过他们。

但苏语慈不同，她是如此美好，如此耀眼，是他黑暗生命中唯一的色彩。他对她，的确是爱着的。

段昌明轻笑出声，声音带着一丝疯狂的意味：“我怎么舍得杀了你呢？我这么爱你……”

他缓缓走过去，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剑，轻轻地放到苏语慈的手中：“语慈，你还没有杀过人吧？只要你随便杀一个，我便放了剩下所有人，如何？”

苏语慈看着眼前的同门一个接一个倒下，鲜血染红了地面，她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。她抬起头，泪眼模糊地看着段昌明，颤抖着问道：“随便杀一个？谁都可以吗？”

“当然，这些魔修也可以。”段昌明笑着说道，语气轻佻，仿佛这只是一场无聊的游戏。

“你把他们都放了吧，我已经杀过人了。”苏语慈突然平静了下来，语气淡漠，仿佛在诉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。

“什么？”段昌明一脸疑惑，不明所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