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诀别

“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，你已身中剧毒？”席念玉语气轻描淡写，仿佛在谈论天气，丝毫不见临终之人的颓靡。
“像我这样的人，即便说了，你又会相信几分？”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，仿佛早已看透人情冷暖。
段颜闻言，想要反驳，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。扪心自问，若席念玉早早坦白，她恐怕真的难以相信。
可即便如此，段颜也从未设想过，席念玉竟会走到死亡的边缘。
直到此刻，她才真正明白，自己早已泥足深陷。即便她心中充满怨恨，也无法接受席念玉就此陨落。
若是可以，她宁愿这一切都只是席念玉的算计。
席念玉转过头，目光落在身旁的老者身上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期冀：“周先生，难道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？”
老者闻言，缓缓低下头，面色痛苦，声音也略显哽咽：“少主，老朽无能为力，实在惭愧。”
“是吗？真是失策啊……”席念玉闻言，非但没有露出绝望之色，反而勾起唇角，露出一抹苍白的笑容。他转过头，看向段颜，轻声道：“我都要死了，你还不肯原谅我吗？”
若不是段颜方才细细探查过他体内的经脉，恐怕真的要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给骗过去了。
“事到如今，你还在想着这些事情！”段颜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，忍不住抽泣起来：“若是我原谅了你，你就可以不用死了吗？”
这短短几日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，她的脑海中一片混乱，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，但唯有一个念头无比清晰。
她希望席念玉能够活下去！
席念玉所中的毒，段颜恰巧认得，乃是青山派独门毒药，名为“见冥”，此毒霸道无比，无药可解。唯有白英手中握有药方，或许能够暂时缓解毒性的蔓延。席念玉之所以会中此毒，恐怕也是白英想要以此来控制他。
可如今，身处此地的席念玉，又如何能够得到白英的救治，他又能撑过几日呢？
听到段颜略带稚气的话语，席念玉忍不住轻笑起来，抬起手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顶，柔声道：“若是你肯原谅我，我便努力多活几日，也好弥补犯下的过错。”
段颜想不明白，为何到了现在，席念玉还能如此风轻云淡，难道他真的还有自救的办法吗？
她转过头，看向一旁的周先生，却见他面色越发沉重，段颜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，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席念玉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，坐直身子，收敛起笑容，对着周先生郑重说道：“周先生，瑾夏如今的处境，恐怕是再也回不去青山派了。如今正魔两道都无法容她，日后还需周先生多多费心，照拂于她。至于冥府，也一并交到你手中了。”
周先生闻言，神色肃穆，郑重地颔首，低头不语。
随后，席念玉又将目光转向段颜，神色瞬间变得温柔起来，轻声道：“周先生，我还有些话想单独和阿颜说。”
周先生心领神会，默默地退了出去，顺手关上了房门。
他非常清楚，段颜在席念玉心中占据着何等重要的地位。
“你……你为什么要救我？我……我明明是要杀你的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段颜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，哽咽着说道。若不是为了救她，席念玉又怎会身中剧毒，命不久矣？是她害死了席念玉！
她宁愿中毒的人是她自己。
席念玉握住段颜颤抖的手指，紧紧地攥在手心里面，眼神温柔而坚定，仿佛有一种能够安定人心的力量：“没关系，瑾夏。你段家本就是因为受到我母亲的牵连，才会惨遭灭门，我理应对你多加照看。这一次，也是我考虑不周，让你伤心了。”
起初，他对段颜的关注，不过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，仅此而已。直到仙剑大会之上，她力战田鹤，展现出惊才绝艳的天赋，他才发现，原来她是如此耀眼夺目之人。后来，他灭明阳门满门，又想趁机杀了寒狱双子剑，结果被段颜拼死相护，镜灵城中日夜相处，更是让他难以割舍。
她仿佛是他所有算无遗策之中的一个例外。
他狭长的丹凤眼又浮现出一层浅浅的忧虑，若是他不在了，还有谁能够像他一样，拼死守护瑾夏呢？
段颜不知所措，愧疚、不安、恐惧……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心头，她的内心一片混乱，无所适从，只能嘴唇哆嗦着，断断续续地说：“白英……我要杀了他！我要杀了他！”
席念玉摇了摇头，轻声道：“不必为我报仇，我只希望你能够平安无事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一切恩怨都源自于神珠，传闻掌握了神珠的秘密，就能统领修真界，其实哪有这么厉害？瑾夏，你俯身过来，让我告诉你神珠真正的秘密。”
段颜顺从地俯下身来，席念玉伸出手掌，轻轻地扣在她的后脑勺上，略微用力地向下压了一下，随即抬起身子，吻了上去。
那是清冽的气息，以及柔软的触感。
“轰”的一声，段颜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炸药炸开一般，瞬间变得一片空白，仿佛有烈火燎过她的脸颊和耳朵，一瞬间变得通红。
她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，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席念玉的嘴里渡了过来，起初是温暖的，随后又觉得凉丝丝的，十分奇妙。
席念玉缓缓松开她，看着她错愕呆滞的表情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。
“神珠的秘密，便是阴火种。现在我将它给你，希望能护你周全。寒狱双子剑在你身上留下的那一掌，也就可解了。”
阴火，乃是天地至宝，至精至纯。
神珠里面隐藏的秘密，竟然是阴火种子！
世代守护的秘密，就这样轻易地给了她？
段颜用力地摇着头，泪珠都被甩飞出去，她紧紧地抓住席念玉的手，语气卑微地乞求道：“我……我不想要什么阴火种，我只想要你活着！求求你，席念玉，你别死好不好？我求求你……”
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，不断地滴落在席念玉的手上，让他感到一阵心疼。他刚想开口安慰，就听见有人敲门。
“进。”席念玉轻声道。
进来的是周先生。
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，这才开口说道：“青山派苏玄青传讯，他有见冥的解药，只是要文姑娘亲自去取，这是信物。”
说完，他转过身，面向段颜，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短剑，以及一块进入青山派的玉牌，可他的神色却难掩担忧之色。
这分明就是一个为了段颜精心设下的局！
然而，段颜的眼睛却瞬间亮了起来，充满了希望的光芒：“是苏师兄的短剑！他绝不会骗我的！我这就去！”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迫不及待地起身，想要离开，完全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。席念玉，终于有救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