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救赎

“你明知前方是万丈深渊，依旧不顾一切地奔向我，这难道不是你用性命在豪赌，逼迫我出手相救吗？一旦我救了你，就等同于背叛了青山派，彻底站在了它的对立面，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！”

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下，束缚席念玉的最后一条铁链也随之崩断。

他虚弱无力地向下坠落，段颜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。

席念玉微微地咳嗽了几声，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让人难以捉摸。“可最终，你还是选择来救我了，不是吗？”

“你最厉害的地方，就是能够让人明明看穿了你的算计，却又心甘情愿地按照你的剧本走下去。”段颜口中说着决绝的话语，手上的动作却格外小心，她吃力地将席念玉背了起来。

席念玉将下巴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，如同撒娇一般在她颈窝处蹭了两下，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，声音依旧是那般温柔缱绻。“瑾夏，你能来，我真的很高兴。”

段颜的心猛地一颤，她强压下内心的波澜，强迫自己冷下脸庞，背着席念玉，将那些毫无防备的守卫一个个击晕。

眼看着就要抵达大牢门口了，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突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。

是苏玄青。

段颜紧紧地握住手中的昆吾剑，在苏玄青那痛心疾首的目光注视下，她感觉自己无处遁形，那目光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，让她感觉皮肤都隐隐作痛。

“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？！”苏玄青紧握双拳，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。“我的爹娘，还有无数无辜的百姓，都是死于魔门之手！青山派里有多少孤儿，都是拜魔门所赐！你竟然要救他？！你简直是疯了！”

“可我的家人不是！你们都饱受魔门迫害，因此深恶痛绝，难道我就不应该对青山派心怀怨恨吗？！”段颜竭力辩解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。

“可是席念玉滥杀无辜，手上沾满了鲜血，他会遭到天谴的！”苏玄青试图唤醒她。

席念玉只是轻蔑地一笑，一句话都懒得辩驳。

“白英从未想过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雪恨，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得到神珠的秘密。二师兄，难道你还不明白吗？！你快让开，我不想和你动手！”段颜焦急万分，时间拖得越久，变数就越大，一旦引来更多的人，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。

“瑾夏！掌门和其他师兄弟都会替你求情的，他不会对你怎么样，你千万不要一时糊涂，与魔门为伍啊！”苏玄青试图劝说她回头。

段颜的态度却无比坚决：“让开。”

“如果你执意如此，那就先杀了我吧，我绝不反抗。”苏玄青的态度同样无比坚定。他很清楚，如果他此刻放她离开，那么他和她，从此以后就再也无法并肩而立了。

段颜疾步上前，昆吾剑直指苏玄青的心口，凌冽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。“让开！”

苏玄青却依旧无动于衷。

两人就这样僵持着，谁也不肯退让一步。

最终，还是席念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，缓缓地说道：“白英早就对瑾夏怀有杀心，她劫狱的行为，正好给了白英一个铲除她的绝佳借口。你若是不放她走，她必死无疑。”

“他说的没错，我根本就没想过回头。”段颜放下手中的昆吾剑，语气中充满了绝望。“如今我已经走投无路，你还是不肯放我走吗？”

苏玄青的表情明显地挣扎了一下，脸色变了又变，最终，他眼帘微颤，叹息一声，声音低沉地说：“保重。”

为了守护心中所爱之人，他选择了牺牲所谓的正义，或许这是一种自私，但只要她能够活下来，一切都值得了。

段颜背着席念玉，一路沉默地向冥府的方向飞去。

“瑾夏，我不想和你兵戎相见。”席念玉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
“所以你就让我和我的师兄、师父们兵戎相见？”段颜冷冷地反讽了一句：“席念玉，你早就料到白英不会真的杀你，只不过是受了点皮肉之苦，却让我和整个青山派反目成仇，真是好算计。”

只要白英一天没有得到神珠的下落，他就一天不会对席念玉痛下杀手，即便她真的没有出手相救，他也依然可以安然无恙。

“瑾夏，你要相信我，我永远不会害你。”他轻声说道。

“从今以后，你我之间再无瓜葛，再相见之时，我们就是敌人。”段颜语气冰冷。

“你当真不肯原谅我？”他凝视着她，眼眸深邃如潭，让人捉摸不透，嘴角却缓缓地绽开一抹微笑。“我数一二三，然后从空中跳下去，不用任何法术，如果你救我，就说明你原谅了我，如果你不救，那我就真的死定了。”

段颜的身形在空中骤然停滞，她冷漠而愤怒地回应道：“好，那你去死吧。”

席念玉闻言，只是淡淡一笑，漫不经心地向后一仰，身体笔直地坠落下去，身下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。

段颜没有回头，继续向远方疾驰而去。

席念玉望着她化作一道流光，迅速消失在天际，他的身体在蓝天白云之间不断下坠，但他的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，从容不迫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。

算算时间，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。他心想。

然而，他的身体并没有如期坠落在坚硬的地面上，而是被一双温暖的手臂紧紧地抱住，然后缓缓地落在了地面上。

“瑾夏，我赢了。”他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。

“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！”段颜怒吼道：“席念玉，你要死也别死在我面前！”说完，她便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，心中懊恼不已，明知道这又是他的算计，可她偏偏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敢冒，她不希望他死。

她刚刚迈出几步，就听到身后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，像是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。

她停下脚步，心里猛地一沉，咬了咬牙，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去，只见席念玉倒在地上，面色苍白如纸，毫无生气，鲜红的血液从他毫无血色的唇角缓缓流出。



席念玉仿佛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，在温暖而黑暗的包围之中，他静静地沉沦下去，什么也不想，什么也不用思考。

可是不行，他不能就这样沉睡下去，他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情，他不能放手，至少现在还不能。

他艰难地睁开双眼，起初，他的眼神还带着一丝初醒的茫然，但很快就变得清明起来。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，段颜正独自坐在窗边默默地流着眼泪，旁边还站着一位气质清贵的老者。

看到席念玉醒了过来，段颜哭得更加厉害了，她抬手想要擦去脸上的泪水，可泪水流淌的速度却远远超过了她擦拭的速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