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1章 豪聘天下

崔佩昕莲步轻移，缓缓踱至琳琅满目的木柜前，信手开启一匣，映入眼帘的竟是码放得整整齐齐、来自各地的房契地契。
她不由得瞠目结舌，樱桃小口微张。
“你，这，这也未免太过…”豪气干云了吧。尾音消散在空气中。
“沈太师在朝中素以清廉著称，世人皆知。纵然你有些私产，也不至于如此…如此富可敌国吧？这堆积如山的田产地契，仿佛整个天下都是你沈太师的囊中之物。”她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。
沈卫神色淡然，语气平缓：“为师五年，并非只是蜗居于皇家别院。这些家产，除了姑母留下的，还有大半是这五年来，我随意差遣手下之人做些生意，赚了些许银两购得的土地。”
崔佩昕闻言，忍不住眨了眨美眸，疑惑道：“随意差遣？那沈太师莫不是派人去挖掘了矿山不成？”
沈卫闻言，轻轻颔首，丝毫没有身为巨富的自觉，反而显得格外沉静内敛：“闽地确实有一座紫金矿山，江南各地也开设了不少钱庄。”
“？？？”崔佩昕满脸问号。
不然那些朝臣怎会心甘情愿地追随于他？自古以来，唯有真金白银方能收买人心。
沈卫踱步至一旁，点燃了烛火，瞬间，屋内一片通明，他的俊脸上也泛起了一层诱人的红晕。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个木镶白玉鎏金的首饰盒，神色认真而庄重：“沈某对你倾慕已久，愿以这万里江山为聘，与你缔结白头之约，此生不渝。”
首饰盒中，静静地躺着一只翡翠玉镯，那纤细的条子上还晕染着一抹娇艳欲滴的红翡色。
她的心思其实很简单…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大的追求，没有像她父亲母亲那样忠肝义胆，只愿为天下苍生谋一个太平盛世。
她自始至终所求的，都不过是寻常夫妻那般平淡温馨的日子。她嫁给沈雪青，尽心照料沈府的女眷，为的也不过是能过上那吃着清粥小菜、闲时烹茶赏花的安逸生活。
前世，她从未被所谓的夫君如此真诚地对待过，也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过一丝一毫的温情。崔佩昕的眼眶渐渐湿润，多了些许激动的泪花。她低下头，目光直直地落在手镯上，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意：“这是…财诱吗？”
“也可以是…身诱。”沈卫温柔地执起那只镯子，轻轻地戴在她的皓腕之上，然后顺势握住她的手，放在了自己的精壮的腰间。紧接着，他抬起她的下巴，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柔情。
他本欲吻下去，将心中浓烈的爱意倾注于这一吻之中。
然而，一滴清泪却突然从她的眼角滑落，啪嗒一声，滴落在他的手背之上。紧接着，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，一颗接着一颗地落下，晶莹剔透，触目惊心。
这突如其来的泪水，瞬间将他眼中那原本缠绵悱恻的爱慕之情冲刷得一干二净，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心疼与紧张。沈卫没有说一句话，只是用手轻轻地覆上了她的眼眸。
冰冷的掌心触碰到她的眼皮，崔佩昕立刻紧紧地闭上了双眼，呜呜咽咽地低声啜泣起来，身体也在他的怀抱中微微抽搐着。
沈卫轻柔地顺着她的后背，手指轻轻地敲打着那只红翡镯，声音温柔而充满关切：“好看吗？”
崔佩昕抽泣着，用鼻子发出闷闷的声音，哽咽着回答道：“好看…很好看…”
沈卫见她那红彤彤的鼻尖，心疼地伸出手，从桌上拿起一块白乎乎的贡糖，轻轻地贴在她的唇边，然后送入她的口中，柔声问道：“苦不苦？”
满嘴都是甘甜的味道，又怎么会苦呢？
崔佩昕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，带着几分俏皮地说道：“甜的。”
“以后…都是甜的。”沈卫声音低沉而温柔。
她闻言，哭得更加厉害了，呜咽声也渐渐变得细微，到最后只剩下鼻腔里那一点点哭到极致的哼声。沈卫心疼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，轻声地哄着她，嘴里不停地道歉，说自己错了。
他实在是不擅长哄人，说出口的话也显得支支吾吾的，一点儿都没有平日里那个运筹帷幄、十拿九稳的沈太师的风范。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，又是用袖子轻轻地拂去。
结果，硬生生地将她脸上涂抹的药膏都给擦掉了。
好不容易，崔佩昕才破涕为笑，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，沈卫这才放下心来。
“我…得回府去了。”崔佩昕声音沙哑，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沈卫温柔地整理着她有些凌乱的衣裳，轻声说道：“自明日起，三日之内我都会留在东宫处理事务。明日我留下青峯在府上，让他带你去看医堂和铺子，恐怕要等到三日后的中秋宴上才能再次相见了。”
“好。”崔佩昕乖巧地点了点头，然后踮起脚尖，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蹭了蹭他的嘴唇。
沈卫哪里能抵挡得住她如此主动的示好？她向前迈一步，他就更加向前一步，双手扶住她的头，重重地吻了上去，嘴唇轻柔地张开，含住了她娇嫩的唇角。
这是一个温柔而又带着细雨般急促的吻，仿佛要将她咬碎，然后吞入腹中一般，充满了霸道与占有欲。
良久，沈卫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，嘴里喘着粗气，显然有些欲求不满：“今夜…留下来，好不好？”
崔佩昕没有吱声，一到这种缠绵悱恻的时刻，他实在是太过热情奔放了，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，化身成为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。
她当真是有些害怕了…而且她还想回去看看外祖母是否已经安睡，还有孙琦月和宣玉的事情又是如何定夺的。
沈卫见她迟迟不语，便继续加深了这个吻，直到她呼吸变得越来越浅，身体也逐渐变得酥软无力，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口，放她离开了。
当她走到静居门前时。
青峯和慈禅脸上带着格外灿烂的笑容，打开了大门，目送着崔佩昕稳稳地走入了府内，这才退身关上了大门。
崔佩昕刚刚跨进荣国公府的大门，便突然被人抵在了门前。那人手中拿着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，迅速地刺入了她的脖颈，让她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。
夜色朦胧，仿佛蒙上了一层轻纱，崔佩昕借着一旁微弱的烛光，才勉强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容。
“长公子，你…僭越了。”崔佩昕声音有些颤抖。
长卿面色冷峻，目光冰冷地盯着她那有些红肿的嘴唇，语气嘲讽地问道：“沈夫人，还想重蹈覆辙吗？”
沈夫人？他怎么会叫她沈夫人？
崔佩昕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，身子无法动弹，她只能紧紧地盯着他，愣愣地问道：“你…叫我什么？”
“沈夫人想知道崔家满门惨死的真相吗？是谁偷偷更换了军械，是谁暗中出卖了将军，又是谁与辽人勾结，里应外合？中秋夜…我在城门等你。”长卿一字一句地说着，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，狠狠地刺入崔佩昕的心中。
崔佩昕感到莫名其妙：“我…为何要相信你？”
“纵使相逢应不识，尘满面，鬓如霜。”长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，仿佛带着无尽的悲凉。
“文忠公怀念亡妻所写的诗句，长公子说与我听，实在是不合适。”崔佩昕竭力保持着镇定，语气平静地说道。
说完，崔佩昕陷入了沉默。
而后，她猛地抬起头，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，那双原本如同黑曜石般深邃的瞳仁中，也闪烁起了点点晶莹的泪光。
他口中的沈夫人，不是沈卫的夫人，而是沈雪青的夫人。
这一声“沈夫人”，就像是将前世那幅充满血腥与黑暗的画卷，重新展现在她的眼前。一笔一墨，都勾勒出了那令人绝望的画面，那冬日里奇冷无比的柴房，以及她那悲惨死去的结局。
一个满身污名的毒妇，最终得到了应有的报应，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为此感到高兴吧。
一阵狂风吹乱了她的发丝，长卿伸出手，轻轻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，口中咀嚼了多次，才缓缓地说道：“长明灯，我没有点燃。实在是对不住…长生丹，未能留住人，实在是长某医术不精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