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8章 怒斥帝王

宣老夫人怒火中烧，全然不顾沈卫的存在，她声色俱厉地质问着文景帝：“陛下，就算我这把老骨头今晚就交代在这儿，我也要说个明白！我那外孙女年幼无知，为了一个男人竟然不顾一切，可您怎能如此草率，一道圣旨就让她领兵前往那仄远山那种险地！”

“倘若她有个什么闪失，陛下您让我如何去面对她九泉之下的父母啊？”宣老夫人说着，眼眶泛红，晶莹的泪光在眼角闪烁。她的女儿当初执意要嫁给崔家将军，她虽不甚同意，可那两人竟瞒着她，在军营里私定了终身。

女儿跟着崔秉晟学会了骑马射箭，甚至还学会了杀敌，她处处以丈夫为榜样，最终也成了一代巾帼女将。

既然两人情投意合，宣老夫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，可偏偏她的女儿最终战死沙场！

她敬佩那些奋勇杀敌的将士，也感激他们用血肉之躯筑起了这万里江山。

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，她已经经历得太多太多了，宣老夫人又怎能忍心看着崔佩昕重蹈覆辙，为了一个男人，如同她母亲那般义无反顾，将生死置之度外？

宣老夫人从未如此动怒，崔佩昕要和沈卫在一起，她本打算就此应允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。

但现在，她绝不能眼睁睁地将崔佩昕推进那万丈深渊。

宣老夫人语气决绝地说：“我此次入宫，就是为了带走佩昕，明日天一亮，我就带她回邵阳，此生再也不踏入这京城半步！”

文景帝顾及着沈卫的脸色，连忙转过身来，拉住宣老夫人，安抚道：“宣姨您消消气，那仄远山不过是区区山火，况且佩昕也只是随行，真正领兵的是陈家大小姐，陈婉清。”

他关切地问：“您看佩昕这不是好好的吗？可曾受了什么伤？”

宣老夫人抬起手，目光锐利地扫过沈卫，最终落在他那被鲜血浸染的白衣上，“这是山火造成的？”

再看沈卫这副虚弱不堪的模样，分明是有人在他的背后捅了刀子！

“此事恐怕牵涉到宫中朝政，老身也绝不敢妄加议论，我今日之举，实属逾矩，陛下若要降罪，老身定会挺直腰板，甘愿领受。”

“宣姨何必如此见外，您这样说，岂不是伤了朕对您的孝心？”文景帝长叹一声，转头看向崔佩昕，“佩昕，你先随你外祖母回去好好聊聊吧。”

“臣女…告退。”崔佩昕应声，随着宣老夫人走出大殿，身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沈卫。

“崔佩昕。”沈卫停下脚步，神情紧绷地交握着双手，他微微垂下眼帘，目光牢牢地锁定着崔佩昕。

崔佩昕心知肚明，在宫中不宜将家事搬到台面上争吵，更何况夜色已深，早已过了歇息的时辰。

明日文景帝还要早朝，若此时还不离开，非要逼着他当面做出选择，那可就太不像话了。

而且，沈卫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，万一没能安抚好他，他一怒之下砸了殿里的东西，再被治个罪，可就得不偿失了…

崔佩昕放柔了语气，轻声说道：“外祖母，您先请。”

宣老夫人回头，见沈卫像条毒蛇般紧紧地贴在崔佩昕身旁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，她眼不见心不烦地加快了脚步，径直向宫外走去。

崔佩昕见外祖母已经转过身，便踮起脚尖，飞快地在沈卫苍白的脸颊上落下一吻，柔声说道：“沈卫，外祖母只是担心我罢了。”

“我也担心你。”沈卫眼尾泛着淡淡的红，他抓住崔佩昕的手，引导她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后背，“疼，带我回府好不好？”

他现在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，崔佩昕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，连忙应了一声“好”，然后又补充道：“我会向外祖母解释清楚的。”

“崔佩昕。”沈卫本想说，其实没什么需要解释的，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意，只要她心里有他，直接娶了便是，又能如何？

他要娶崔佩昕，终究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，容不得外人置喙，正如他对宣老夫人所说的那样。

崔佩昕吃力地抱住他的手臂，勉强能“拖”着他前行，身高差距之下，他方才说话的声音又小，崔佩昕疑惑地问他：“你刚才是在叫我吗？”

沈卫摇了摇头，故意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，无辜地说道：“没有。”

崔佩昕轻轻地“哦”了一声，然后奋力地带着沈卫走出皇宫，感觉自己的肩膀都要被他压垮了！

终于到了马车前，她率先钻进沈卫的马车，拿出止痛药喂他服下。

宣家的马车停在前方，郁枝是跟随宣老夫人一同前来的，当她看到沈卫在月色下阴森森地盯着她时，顿时感到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
她连忙低下头，恭敬地行了个礼，当她再次抬起头时，沈卫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。

崔佩昕为沈卫敷好了药，又在马车里点燃了一个安神的香囊，静静地守护着他，直到他闭上眼睛，这才走下马车，吩咐车夫稳稳当当地回府。

她又转身跨上宣家的马车，笑着坐在宣老夫人的膝前，柔声说道：“外祖母，外孙女是来向您赔罪的。”

“外孙女在向陛下请求圣旨之前，没有事先知会您一声，让您老人家担心了。”

宣老夫人一把甩开崔佩昕覆在她手上的手，“你以为你错的只是这个吗？你以为外祖母是在气你没有提前报备吗？我是气你为了沈卫，竟然可以如此不顾自己的性命！”

“此事，外孙女并没错。”崔佩昕目光坚定，看到宣老夫人明显一愣，又接着说道：“外祖母曾教导过我，做人要懂得感恩图报。”

“沈太师多次救外孙女于危难之中，若没有他，我恐怕早就已经死了。从京都到邵阳，又从邵阳返回京都的路上，外孙女一直在遭遇危险，外祖母您不知道，沈卫为了救我，究竟受了多少伤，又是如何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。”

崔佩昕的眸光愈发深邃，眼神中充满了坚定。

“这样的人，外孙女就算为他而死，也绝不后悔。”

夜风撩动着窗户上那青灰色的帷幔，伴随着阵阵热浪的风吹拂在脸上，隐隐有些火辣的感觉。

或许是烫伤的疤痕隐隐作痛，崔佩昕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晕，宣老夫人仔细地品味着她所说的每一句话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。

崔佩昕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外祖母的神色，生怕自己因为太过激动，说出一些不经思考的话，让外祖母误以为她是为了一个男人就要寻死觅活。

毕竟，前世的她，是绝对不会为了沈雪青去死的，即使在沈家的五年里，她一直都在担忧着他，甚至也曾设想过，万一他战死沙场，自己是否要陪着他一起赴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