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7章 帝王难

龙椅之上，文景帝的眉头紧锁，仿佛能拧出水来。他看着殿下站着的沈卫，心中暗自腹诽：这沈卫葫芦里卖的什么药？主动请缨接回皇后，难道真就只是为了那点子功劳，好求朕赐婚，抱得美人归？

最近朝堂上的事儿已经够乱了，再加上两桩婚事都等着他这个皇帝来安排，他感觉自己简直要被压垮了！他甚至想干脆一头撞死在宣正殿的龙纹柱上，落个清净。但他也只敢想想，真要撞死了，岂不是更麻烦？

文景帝定了定神，决定先发制人，绝不给沈卫开口的机会。“诸位爱卿为朕解了大麻烦，特别是沈卿，”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你与朕虽是君臣，但诸多杂事都多亏你替朕分忧。你天资聪慧，朕得你如获至宝，君臣情谊之外，朕实则拿你当亲儿子看待。”

站在一旁的陈晚吟听了这话，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。皇帝连宫里的皇子都照顾不过来，还拿沈卫当亲儿子？要是沈卫当真成了皇子，只怕皇帝更要忌惮他这份天资聪慧了。

文景帝又看向崔佩昕，语气缓和了几分：“还有佩昕，你在邵阳为朝廷解决了淮州旱灾，当地百姓对你感激涕零啊！”

他生怕漏了谁，赶紧又补充道：“自然还有陈晚吟，当初辽军设下空城计，妄图将朝中将士一网打尽，是你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，大涨了我军士气！你们二人堪称将门之女的表率。”

费了好大的力气，总算把该夸的人都夸了一遍。文景帝的表情也严肃起来，话锋一转道：“你们都是聪明人，朕令你们前去仄远山营救皇后一事……”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。

谁又不明白皇帝的顾虑呢？陈晚吟和崔佩昕没有片刻犹豫，异口同声道：“陛下放心，臣女定会守口如瓶，绝不外泄半句。”

殿上，只剩下沈卫没有表态，文景帝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他，眼神中充满了狐疑。

文景帝想要隐瞒皇后之事，自然也要一同隐瞒万俟皇业被关押在刑部大牢的消息。可沈卫又岂能容忍？万俟皇业恶事做尽，多次想要加害于他和崔佩昕，有他在，这天下永无宁日。所以，万俟皇业必须被处死！

而沈卫，就应该成为那个刽子手。他们本是同根所生，大义灭亲，也算是为民除害了。

沈卫暗自思忖着，该如何将此事悄无声息地透露出去，还不被文景帝察觉是他的手笔。思虑片刻后，他心中已经有了主意。

沉默良久，沈卫终于从容地开口道：“臣奉皇命前往仄远山，只是为了扑灭山火。”

文景帝听了这话，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。“好！你们这次功劳不小，朕自当重赏。赏赐金银绸缎自不必说，等到中秋佳节之时，朕再设家宴，与你们一同庆祝。”

陈晚吟听了，连忙起身跪下道：“陛下！臣女恐怕无法赴宫宴了。臣女收到军营的紧急战报，辽人屡次在镇南一带进犯，臣女愿领兵前去驻守镇南，保家卫国！”

其实，早在前去仄远山的路上，她就已经和崔佩昕告别过了。她这前半生，得到了义父的真心疼爱，可在他老人家去世后，她却甘愿屈居后宅，平白被人辜负。如今，她终于获得了自由之身，只想继续走义父的路。“臣女此生永不回京，还望陛下成全！”

沈卫听了这话，忽然想起了十年前的一件事。那时，他出定州去军营探望沈家大房的叔父，曾听陈闲老将军说过：“老夫只想做枪上的红缨，替将士们挡血。”没想到，如今也有人将这句话延续了下来。

“陈闲爱卿啊……朝廷有你这样的女儿，真是朕的福气！”文景帝仰天长叹一声，语气中充满了喜悦，“好！朕准了！”

文景帝也感到有些疲惫了，他敷衍地挥了挥手，对沈卫说道：“既然如此，天色也不早了，朕这就让太医随你回府，你好好养伤吧！”

谁知沈卫并没有要走的意思，突然开口说道：“陛下，臣还有话要说。”

真是躲不过啊！文景帝干笑了两声，无奈地说道：“你说吧。”

“想必陛下应该还记得，半个月前臣与您提起过，臣今生只想娶崔佩昕一人。”沈卫站起身，身子微微晃动着，然后缓缓跪下，“遂恬今日之功，求陛下赐婚！”

沈卫求娶崔佩昕的话，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。第一次是在宣正殿，筝儿想要招他为驸马的时候；第二次，便是前些日子在寿康宫……

文景帝觉得自己实在是躲不过了，于是便转头问向崔佩昕：“佩昕，你可愿意？”

两世的波折，从最初的害怕到如今的爱意，从初见时那声“兄长”到如今的“沈卫”。他为了她费尽心思，替她复仇，为了救她又数次受伤，国圃寺那一遭更是经历了生死。

他们相处的日子虽然不多，经历的磨难也不算长，但几经辗转，她已经太了解自己的心了。还记得自己重生回来，本想着在和沈雪青退婚后，就好好孝敬外祖母，一辈子都陪在她身边，就算不成婚，自由自在地过一生也不错。

但短短半个月的时间，谁又能想到沈卫会主动凑到她眼前呢？

她的手突然被沈卫握住，崔佩昕低头看着，他的手好凉。她转过手指，紧紧地回握住他的手，想要将手心的热气传递给他，然后才抬起头，正色道：“回陛下，臣女愿意。”

既然是两情相悦，文景帝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。“好好好，那明日就叫宫里的人去择个良辰吉日，朕一定不会缺席！”

“陛下！”

殿外突然传来一阵人声，只见宣老夫人穿着一身溢着光泽的墨青长衫，快步踏入殿中。她耳上的坠子随着她的脚步急促地摇晃着，身后是拦不住她的太监。

“外祖母？”崔佩昕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站了起来，看到走进来的人是宣老夫人，这才带着疑惑的语气轻声唤了一声，“您怎么会……”

“你……”宣老夫人举起颤抖的手指，带着责备地在她脸上轻轻打了一下，“你是打算拿命去嫁他吗？快跟我回去！”

宣老夫人的动作太过迅速，也太出人意料了，沈卫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只是下意识地将崔佩昕拉到身后。他温和的脸上添了一丝怒色，但顾及到崔佩昕，他终究还是没有失去理智，对老长辈不敬，只是淡淡地说道：“宣老夫人，您这是做什么？”

文景帝一向畏惧从小就教育自己的宣老夫人，他小心翼翼地问道：“是……是啊，宣姨，您快请坐。这是怎么了？怎么还打起自己的外孙女来了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