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0章 赌坊

炭盆里的火星子“噼啪”作响，似在诉说着不安，炉子上的水也“咕嘟咕嘟”地沸腾着，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。

“我说！我都说！”孟氏猛地起身，一把拽住沈卫的衣袖，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她紧闭双眼，浑身颤抖得厉害，声音也带着哭腔：“宣氏，他们在卲阳暗地里开了一家见不得光的地下赌坊！”

青峯闻言，黑曜石般的瞳仁骤然收紧，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意：“宣家，好大的狗胆，竟敢触碰这等禁忌！”

孟氏急于撇清自己，生怕沈卫误会她是同谋，连忙语无伦次地解释：“宣德泉只是投了些银子，想分点儿红利，真正的大头还是卲阳宣府把持着……”

她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，支支吾吾地说：“早些年，宣家还想拉我们沈家入伙，多亏了……多亏了沈家为了给雪青凑聘礼，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银钱，这才没能合股……”

“也正因为如此，我们沈家才知道宣家竟然做了这等杀头灭族的滔天大事，我们可不是一伙的啊！”孟氏越说越激动，生怕沈卫不相信。

沈卫沉默了片刻，缓缓起身，走到门边，伸出手接住屋檐落下的雨水，语气冰冷地问道：“你既然知道这是九禁重罪，为何不上报朝廷？”

他锐利的目光直逼孟氏，仿佛要将她看穿：“是你不知道知情不报者同罪，还是宣家也握着沈家的把柄，让你不敢轻举妄动？”

“我……”孟氏被沈卫的气势震慑住，不敢再说下去，她抬起头，小心翼翼地与沈卫的目光对视。

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压迫感，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惧意，更何况，沈家确实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。

这个秘密必须烂在肚子里，就算要她的命，也绝不能泄露半分！

孟氏吓得从椅子上滑落，跪在地上哭喊起来：“我……我是真的不知道什么知情不报者同罪啊！云归，我也是你的叔母，你可要救救我啊！”

“你为人师表，也要讲信用，一定要把雪青从公主府里救出来啊！”孟氏哭得声嘶力竭，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
沈卫的手被冰冷的雨水打湿，手心那道狰狞的疤痕似乎也裂开了，渗出丝丝鲜血。

为人师者，当谨言慎行，不可欺天诳地，可他偏偏不信奉天道神明，又何惧背信弃义？

沈卫向青峯使了个眼色，示意他动手，青峯正要反手握住背后的双剑剑柄，突然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儿嘶鸣声。

一名军士狼狈地翻滚下马，溅起一地泥水，他顾不得擦拭身上的污泥，连滚带爬地冲进沈府，满脸尘土，跪在沈卫面前，声音颤抖地叩首：“先生！”

他瞥见屋内还有旁人，连忙顿住声，涕泪交加，欲言又止。沈卫见状，立刻走出屋檐，将他扶起来，语气温和地问道：“出了什么事？但说无妨。”

“慈禅侍卫长在淮州放出消息，说卲阳宣氏私设赌坊，还……还抓了郡主！”军士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恐惧。

郡主……抓了崔家的郡主？！

“什么？！”青峯闻言，顿时惊呼出声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
沈卫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平静，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切，他的心脏却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，面上的表情冷若冰霜，他极力压抑住内心的慌乱，沉声问道：“消息从淮州传到卲阳，用了多久？”

军士的眼皮跳了一下，吞吞吐吐地回答道：“先生……一夜！”

一夜……

看来，他还是离她太远了，仅仅是传递消息，就要耗费整整一夜的时间！

沈卫紧紧地捏着指节，拼命克制着心底那股想要立刻冲到卲阳的冲动！

他不能如此鲁莽……

卲阳有崔佩昕的外祖母，她是金尊玉贵的崔家郡主，又是京都贵女，还与宣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脉之亲。

宣家纵然心怀不轨，也绝不敢轻易动她。

现在最重要的是起兵！

宣家在卲阳一手遮天，势力盘根错节，赌坊已经经营多年，其中不知有多少官员商贾深陷其中，沉迷赌博。

此事必须先禀告文景帝，拿到斩首的圣旨，才能光明正大地前去抓捕，此番，卲阳宣家必死无疑！

沈卫阴沉着脸，转过身，拔出青峯身后的佩剑，将冰冷的剑锋抵在沈夫人孟氏的脖颈旁，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：“随我上殿！”

“上……上殿？！”孟氏吓得魂飞魄散，还没来得及反应，就被青峯粗暴地推搡着起身，往府门外走去。

雷声轰鸣，暴雨倾盆，沈卫骑着快马，一路疾驰入宫，他浑身湿透，顾不得擦拭，直接闯入御书房，跪在文景帝面前，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禀报。

文景帝闻言，勃然大怒，猛地一拍龙案，怒吼道：“立刻召集百官入宫！”

皇帝的命令如山倒，朝廷百官不敢怠慢，急匆匆地赶到皇宫，孟氏按照沈卫事先教好的说辞，将宣家的罪行一一复述，宣正殿内顿时一片哗然。

一位文官从队列中走出，挥动衣袖，语气震惊地问道：“你所说的，可是真的？”

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孟氏，她何曾见过这等场面，吓得浑身哆嗦，连忙说道：“千真万确！臣妇绝……绝不敢欺瞒陛下！”

百官闻言，顿时怒不可遏，纷纷议论起来。

“无耻至极！”

“真没想到，卲阳宣氏竟然如此胆大妄为，视朝廷律法如无物，私设赌坊，简直是奢靡至极！”

“难怪这宣氏富甲天下，在卲阳可谓是风头无两，原来是用这种旁门左道！”

“简直是大齐的败类！”

“想当年，崔家夫人宣氏在世的时候，宣家还算安分守己，如今竟然……”

沈卫坐在殿内一旁的软椅上，即使是炎热的夏季，身上还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，他面色苍白如纸，但依然坚持离椅跪下，沉声道：

“禀告陛下，此事是崔家郡主率先得知，而且她现在正身处险境之中，信中还提到淮州遭遇旱灾，饿殍遍野！

淮州与卲阳毗邻，宣家身为商人，不仅不赈灾济民，反而趁机抬高赋税，简直是逼死良民！”

“请陛下惩处贪婪的奸商，为百姓的生计，下旨出兵！”

或许是心急如焚，又或许是淋了太久的雨，沈卫说完这句话后，猛然吐出一口深红色的鲜血。

百官顿时慌乱起来，“先生……”

其中一些是沈卫的党羽的官员想要上前搀扶，却被沈卫抬手制止，他用另一只手抹去唇边的血迹。

他没有丝毫犹豫，继续说道：“臣，愿领兵前往！”

文景帝面露忧色，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，关切地问道：“沈卿，你的身体……”

沈卫一字一句，掷地有声地说道：“多谢陛下关心，臣无碍，请陛下下旨诛杀宣氏，迎回郡主！”

众臣也纷纷附议：“请陛下下旨诛杀宣氏，迎回郡主！”

文景帝神色冷峻，语气威严地说道：“好！此次卲阳赌坊之事，就由沈卿携刑部陈柯一同前往，宣氏实乃朝廷的毒瘤，到卲阳后，立刻将宣氏所有知情者就地斩首！”

文景帝在绣着祥云瑞鹤的绫锦上写下旨意，盖上玉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