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章 狸猫换柱

“务必保证消息不外泄。”宣府二爷宣廣，面色阴沉地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，语气森寒，“拖去赌坊，处理干净！”

一夜喧嚣过后，宣府表面上恢复了平静。宣廣捂着胸口，脸色苍白地坐在书房内，一口一口地啜饮着汤药，缓解着胸腔内的不适。

宣老夫人惦记着崔佩昕，迟迟不见她来用早膳，生怕昨夜的变故让她心生芥蒂，不愿与他们同桌而食。

“桑嬷嬷。”老夫人放下手中的象牙筷，轻声吩咐道，“去看看时儿起了没有？若起了，给她熬一碗紫苏粥，开开胃。”

桑嬷嬷还未应声，宣府老太太便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，“不必去了！昨夜家里进了贼，你那宝贝外孙女，不见了！”

宣家其余人仿佛没听见一般，各自低头，继续默默地用着早膳。

不见了？！

罗淑娴正嚼着一块酱瓜，听到这话，猛然抬起头，眼神在两位老太太之间来回游移，心中乐开了花，暗自叫好。

这可真是天助我也！最好是失踪一个，再气死一个！等回到京都，我便可以自由自在地当我的寡妇，岂不美哉！

“啪！”

宣老夫人怒不可遏，一掌重重地拍在桌案上，震得碗碟叮当作响。她猛地站起身，厉声喝道：“什么叫不见了？！给我说清楚！”

她才不相信一个大活人，能在这戒备森严的深宅大院里凭空消失，更何况，她那宝贝外孙女可是习武之人，区区几个毛贼，根本伤不了她分毫！

只怕是他们暗中动了手脚，抓走了外孙女，以此来逼迫宣德泉交出遗产！

这群人，什么事情做不出来！

看着众人如此镇定自若的模样，宣老夫人更是怒火中烧，她气得直跺脚，又狠狠地捶了一下长案，“说！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！！”

“老祖宗，咳咳咳……”宣廣捂着嘴，用力地咳嗽着，脸色更加苍白，“您放心，我已经派人四处搜寻了，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！”

“我放什么心？！”宣老夫人怒吼道，“人是昨天才刚到的，今天一早就没了踪影，我把话撂在这里，你们最好立刻把人给我放出来！”

“你们不就是觊觎德泉的遗产吗？！”宣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，她指着三房老太太，厉声道，“好，我答应你！按你说的，四成遗产，拿去便是！”

三房老太闻言，顿时眉开眼笑，喜不自胜，“哎呦，阿姊啊，昨天我好言好语与你商量，你却偏要一口回绝，如今又巴巴地送上门来，这是何必呢？”

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，一家人闹得伤了和气，真是没错，赶狗入穷巷，必遭反噬啊！”

“啪——”

宣老夫人再也无法忍受，端起一碗滚烫的稀粥，狠狠地泼在了三房老太的脸上，怒斥道：“这句话里，也就一个‘狗’字说对了，你真是条好狗！”

罗淑娴见状，惊呼一声，连忙拉着宣玉躲到一旁，邵阳宣府的众人也纷纷涌上前，关切地询问三房老太的情况。

“老太太，您没事吧……”

“快，快拿烫伤膏来！”

三房老太被烫得龇牙咧嘴，她狼狈地拂去脸上的污秽之物，尖叫道：“啊！你简直不可理喻……你休想让我放人！”

……

京都，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，街道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，就连马车的影子，都能清晰地倒映在水面上。

城中桐杨道的一处宅院前，叩门声此起彼伏。一名丫鬟撑着伞，急匆匆地打开了大门，疑惑地问道：“请问是哪位？”

门外站着一个身穿墨青色长袍的男子，衣襟上绣着栩栩如生的朱雀纹。他缓缓地抬起手中的油纸伞，露出一张棱角分明、冷峻而又清隽的脸庞，声音清冷如山间清泉，“沈云归。”

小丫鬟一听，连忙跪倒在地，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“沈太师”，然后便领着他走进了府内。

与前些日子崔佩昕在府时相比，如今的沈府，早已没有了那份整洁和秩序。廊下的丫鬟们正忙着收拾行囊，领取各自的卖身契，准备离开。

曾经那棵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，也在盛夏时节变得光秃秃的，一堆沾满雨水的落叶紧紧地贴在地面上，无人清扫。

只有前厅里的炉子还冒着一丝热气，厅内案几前，放着一个炭盆。

沈夫人孟氏神情憔悴，低着头坐在正位上，伸出双手烤着火。

人影走进门槛，她抬起眼皮，冷哼一声，“沈太师驾临寒舍，不知有何贵干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？”

孟氏万万没有想到，自从崔佩昕离开之后，她才发现沈家的库房根本拿不出多少银子来。

她变卖了崔佩昕没带走的那些首饰，勉强支撑了几日，便再也无以为继。如今，她连丫鬟仆从的月俸都付不起，只能忍痛发放了卖身契，让她们各奔东西。

她自己也着了凉，得了风寒，却连买药的钱都没有，只能守着这座空空如也、一片狼藉的大宅子，苟延残喘，这一切，还有什么意义呢？

早知如此……当初就该放下身段，多哄着崔佩昕。

哪怕她不嫁给沈雪青，至少也能念在往日的情分上，出手援助沈家……

“青峯。”沈卫淡淡地吩咐了一声，青峯立刻擦拭了一下旁边一张落满灰尘的禅椅。沈卫落座后，开门见山地说道：“你想让沈雪青回到沈府吗？”

孟氏闻言，顿时愣住了。沈卫如此直白地提出这个要求，定然是想让她付出一些代价，她偏不！

“雪青如今住在公主府，日子过得好得很，我为何要让他回府来受罪？”孟氏语气生硬地反驳道。

青峯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：“沈夫人可能有所不知，这位凤和公主在京都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，这几日，沈小将军可是没少挨鞭子啊！”

“公主殿下心情稍有不悦，便会拿小将军出气，打得他浑身上下都是鞭痕，还得自己忍痛上药。”

“有时，还会罚他跪在雨里，任凭雨水冲刷着他满背的鲜血，那景象，才叫一个……漂亮！”

最后两个字，青峯说得极重，孟氏听得心惊胆战，牙齿都开始打颤。

“儿啊！是母亲对不住你啊！”孟氏再也无法承受，一下子跪倒在地，痛哭流涕。

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凤和公主的传闻，一个豢养面首的公主，又怎么可能会真心对待沈雪青呢？

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，自己的儿子，竟然会过得如此凄惨！

沈卫冰冷的视线落在孟氏身上，他微微俯下身子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沈夫人，语气森寒地问道：“你告诉我宣家的秘密，我便保沈雪青平安回到沈府。”

这几日，崔佩昕的一颦一笑总是在沈卫的脑海中挥之不去。

他隐约有些担心，邵阳宣家会借着宣德泉遗产的事情为难她，所以他必须在京都为她做好万全的准备。

孟氏泪眼婆娑，咬紧牙关，内心挣扎不已。

沈卫见状，缓缓地说道：“沈家紧攥宣家把柄多年，若是宣家得知沈家如今已经落魄至此，定然会杀人灭口，以绝后患……你为何不拿这藏在手中的把柄，换回自家儿子的性命呢？”

“我不是在与你商量，你若是不说，今日就准备好棺椁，明日替沈雪青收尸吧！”

说完，沈卫便起身，假意要离开。

厅外廊檐上，几只乌雀飞来，发出哀鸣般的叫声，听起来格外凄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