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婆媳上门

毋庸置疑，五年光阴，他仰仗崔佩昕的照拂颇多。沈雪青此前总以为，崔佩昕不过是仗着自己侯门贵女的身份，在沈家耀武扬威。

在他看来，即便崔佩昕当真善妒，容不下旁人，执意退婚，他也有充分的理由去讨个说法，兴师问罪。

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，在沈家，哪怕是随便一个使唤丫头，都能对她冷嘲热讽，轻贱侮辱！

崔佩昕退婚之后，凭借她的身份家世，自然可以再觅良缘，而他沈雪青，只会沦为众矢之的，千夫所指！

沈夫人显然不太明白儿子话中的深意，略带茫然地问道：“儿啊……依你的想法，该如何是好？”

“退婚一事，于我百害而无一利，可她崔佩昕执意退婚，而且放出话来，明日就要亲自登门归还聘礼。”

沈雪青语气郑重，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母亲和祖母大人，明早就亲自登门谢罪赔礼，务必将她风风光光地迎回沈家。”

沈夫人闻言，震惊地瞪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雪青，这天底下，哪有婆母向儿媳妇赔礼道歉的道理！简直闻所未闻！

更何况，她额头上的伤口还缠着绷带呢！

可沈雪青态度执拗，寸步不让，沈夫人无奈，只得勉强应下。待他离开房间后，沈夫人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，暴跳如雷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。

“宣家这群没用的东西！竟然这么轻易就交出了聘礼！简直废物至极！”

站在一旁的老妈妈于氏，小心翼翼地捡起摔得粉碎的杯瓷碎片，随后凑上前，低声献计道：“聘礼一事，如今看来已是无力回天，夫人何不从礼单之上另做文章？”

六月的天气，破晓得总是格外早。寅时刚过，一轮旭日便已冉冉升起，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一片绚丽的红色。

宣德泉这个人，向来喜欢追逐新鲜事物，因此宣府每日都要从各地引进一批新的厨子，力求每日所食用的餐食口味绝不重复。

崔佩昕眼波流转，瞥了一眼摆放在紫檀木桌案上的丰盛早餐，真君粥、旋切鱼脍、五辛盘、奶汤蒲菜……仅仅是早饭，就有十几份不同的菜品，令人眼花缭乱，目不暇接。

想当初，她在沈家的五年时光里，每天清晨就要匆匆忙忙地赶到厨房，绞尽脑汁，变换着花样，亲手为那张嘴格外刁钻的老太太烹制各种美食。

每次精心做好之后，她都会小心翼翼、满怀期待地将饭菜端到老太太的房中，然而得到的，却总是一句句毫不留情的嫌弃和指责。

“呸呸呸！这东西也太甜腻了吧，简直难以下咽，你是不会做饭吗？”

她们肆意地鄙弃崔佩昕，仗着她良好的教养和温和的脾气，认定她绝不会冲着长辈耍性子，胡闹撒泼。

但有时把她逼急了，她也总会忍不住心生怨怼。

每当这时，沈家人便会立刻抓住她崩溃失控的瞬间，大肆宣扬她脾气娇纵，过于暴躁，动辄大呼小叫，根本说不得。

崔佩昕在沈家彻底背上了恶名，以至于到了后来，就算是府里的丫鬟当面指责她的不是，她也只能一忍再忍，选择默默承受。

她一直忍到沈雪青回府，可最终，一切都没有任何改变。

崔佩昕因为起得较早，简单地吃了一碗馎饦后，便又要赶去盯着伙计们抬聘礼。

这件事，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错！

然而，还没等她迈出门槛，就看到罗淑娴端着一碟精致的糕点走了过来。

“这是清晨才特意差人去采摘的新鲜桂花，花朵饱满盛开，足足等了两三天，又晾晒了一整夜，现在刚做好的，还热乎着呢。”

罗淑娴一边说着，一边用充满关切的目光，盯着那碗只吃了一半的馎饦，“你昨夜到今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，拿着这些糕点，去沈家的路上再稍微吃一点吧？”

碟子里的糕点映入崔佩昕的眼帘，她定睛一看，瞬间悚然心惊，一股寒意直冲头顶！

广寒糕！这竟然是一碟广寒糕！

“姐姐做得一手好菜，不如给老太太做一份糕点哄她老人家高兴？"

“把这毒妇关进柴房！”

“阿……瑾……救我。”

崔佩昕连连后退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宋菡掐着她喉咙，而沈雪青却漠不关心，冷眼旁观地站在房前的画面！

临死前，那毒酒苦涩辛辣的味道迅速涌上心头，让她双眼瞬间变得血红，她猛地推开罗淑娴手中的糕点，“拿走！我不要！”

罗淑娴在拿糕点过来的时候，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，现在看到崔佩昕如此激烈的反应，莫非是发现了糕点里头……有毒？

她一句话也不敢多说，连忙捡起摔在地上的糕点，交给一旁的丫鬟扔掉。

她原本的计划是，等崔佩昕吃下广寒糕后晕死过去，再将她关在房内，只要今天没能按时归还聘礼，那退婚一事，明日就做不得数了！

这已经是罗淑娴能为宣玉做的最后一件事了！

可眼下，崔佩昕没有中招，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，看看沈家还有什么手段了。

反正崔佩昕也没有直接点破，罗淑娴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，脸上重新堆起笑容，说道：“对了，沈家的人今早就来宣府了。”

“而且来的都是长辈，要不要邀请她们入府用饭，稍作休息？”

长辈？

罗淑娴倒是挺客气。

崔佩昕竭力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，语气略带嘲讽地说道：“她们是舅母的长辈吗？既然不是，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充当孝子贤孙？”

这叫什么话……罗淑娴闻言，不由得皱了皱眉头，耸了耸肩，委屈地说道：“我这也是一片好心呀。”

“沈家自今日起便与我崔佩昕毫无瓜葛，舅母的好心用错了地方。”

一句话就把罗淑娴噎得哑口无言，崔佩昕顿觉无趣至极，转身便往宣府大门的方向走去。

崔佩昕依旧穿着昨日的那身轻衫红裙，廊下穿过的微风轻轻捧起她身上的纱锦，走起路来衣袂翩跹，身姿袅袅娉娉，格外动人。

宣府的大门敞开着，只是没有人敢主动邀请沈家的婆媳二人进门。

她们如同两根木桩一般，直挺挺地杵在门外的槐树下，身后还跟着一长队丫鬟，看起来声势浩大。

崔佩昕与沈夫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，她率先走上前，脸上尽显憔悴之色，语气也带着几分苦涩，说道：

“佩昕，你受委屈了，婆母特意把这些平日里刁蛮任性的丫头都叫了过来，任凭你处置。”

说完，她还特意指了指那些低头跪在地上，瑟瑟发抖的小丫鬟。

崔佩昕闻言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，看来沈雪青昨夜回去之后，没少和家里人吵闹。

不过，仆随主，若是没有她们这些主子的纵容和默许，这些丫鬟又怎敢如此刁蛮放肆？

她不至于把所有的错处都归咎于沈家丫鬟的头上。

崔佩昕不给沈夫人任何好脸色，语气泛寒地说道：“沈夫人说笑了，她们都是沈家的人，怎需我来处置？”

“沈夫人和沈老太太且再等等，伙夫正在里头抬聘礼，稍后我会带着退婚书和你们一道去沈家，把事情彻底了结。”

崔佩昕懒得再和沈家人多费口舌，也断不给她们任何希望，说完便要抬脚去小院，这时，沈老太太突然开口了。

“佩昕。”一声轻轻的呼唤，语气颇为和婉，沈老太太向来给人一种慈祥和蔼的感觉，“从前是我们沈家对不住你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
“你若能随我们回府，到时候祖母一定会为你和雪青寻个吉日，重新完婚，沈家也一定会风风光光地迎你进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