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 孽缘！

“如今再听这些话，真真是诛心之论，不像人能说出口。”崔佩昕嗓音低哑，带着一丝自嘲的意味，眼中更是黯淡无光。“好生可笑。”
“可笑什么？”沈雪青剑眉微蹙，有些不解。难道他说错了？
“沈将军，你怕是夸过宋菡菩萨心肠吧？不然，怎么有脸说她纯良无辜？”崔佩昕抬眼，目光如炬，直直地射向沈雪青。
沈雪青身形一震，仿佛被雷击中一般，她...怎会知道这些？
“你带我去沈家，究竟是心疼跪在门外的宋菡，还是为了保全你和她的名声？”崔佩昕一字一句，宛如利剑，直刺沈雪青的心房。
沈雪青一时语塞，呐呐道：“崔佩昕，你未免太过狭隘！我念在你五年寂寞苦守，阿菡也顾及你我婚约，才委屈下跪！”
“她如此大度，你怎么就不能学着容人？为何如此刻薄寡恩？”沈雪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，仿佛崔佩昕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。
崔佩昕听后，只是淡淡一笑，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悲凉。“对，我就是如此狭隘，如此刻薄，那你们又何必来宣家找我？”
沈雪青被崔佩昕噎得说不出话来。
崔佩昕缓缓起身，走到沈雪青面前，轻启朱唇。“说不出来，就带着你的心尖宠，滚回沈家去。”
“崔佩昕！”沈雪青怒喝一声。
“沈雪青！”崔佩昕毫不示弱地回敬道。
一到理亏之时，就只会怒吼她的名字，真当她不会吗？
沈雪青见气势上压不过崔佩昕，顿时恼羞成怒。“你简直不可理喻！我好不容易回京，推掉了家里的接风宴，好心前来接你回府，你不领情也就算了，还敢让我滚！”
“我在边疆浴血奋战五年，身负重伤，是宋菡衣不解带地照顾我，我回府后，你连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，还将祖母气到卧床不起！”
“扪心自问，究竟是谁对不起谁？”沈雪青的质问声在房间里回荡。
崔佩昕抬起头，迎上沈雪青的目光。“所以，你觉得是我对不起你吗，沈雪青？你在边疆征战五年，我也在你们沈家操劳了五年。你的寡母刁钻刻薄，我日夜恭维，你的祖母体弱多病，我不眠不休地照顾！”
“沈家五年的开支，大到整修宅邸，小到一粒米，都是我出的银子。我出钱出力，没有一句怨言。”
“你觉得我没有关心你，那你进门时，可曾看到炉子上煎着的药，可曾想过我淋了雨，是否会受寒？”崔佩昕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丝颤抖。
崔佩昕并非想把这些当作委屈来倾诉，只是两世都埋藏在心底的真相，在说出口时，眼底还是泛起了泪光。
“宋菡只是跪了一小会儿，你就心疼不已，我跪了大半个时辰，你却只字不提。”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你在边关五年，并非日日夜夜都在杀敌，却从未给我写过一封书信，却有时间和宋菡培养感情。”崔佩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。
“那你也从未写过书信！为何如此宽以待己，严以律人？”沈雪青反驳道。
没写过？怎么会没写过？！
她一有空闲，便会研墨下笔，在信中嘘寒问暖，关心他的被褥是否能抵御严寒。
除了书信，她还精心挑选了不少用得上的物件，让人快马加鞭送往边关。
她既期待着信差带回沈雪青的回信，又怕耽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。
崔佩昕突然明白了什么，冷笑一声。“沈将军，不如去问问你的心上人，有没有吞了我的东西。”
“你……”沈雪青听出了崔佩昕话里的意思，脸色变得铁青。
他呆立在原地，崔佩昕从他身旁走过，走向门外。“记得明日在沈家门口等着，我会和舅父亲自将聘礼运回去，签下退婚书后……”
“你我永不相见。”泪水终于夺眶而出，却不是伤心，而是解脱。“送客！”
沈雪青羞恼地看着她离开，心一点点沉入谷底，离开时的狼狈，与来时的趾高气昂判若两人。
崔佩昕走出抒芳堂，才想起自己还未喝药，刚准备转身回去，胸腔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。
她拼命地咳嗽起来，浑身难受，双腿发软，眼看就要倒下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，沈卫及时扶住了她的肩膀，崔佩昕避无可避地朝他那白袍上吐了一口浓血。
“噗……”
她依稀记得五年前，这个男子的袖口上沾了父兄的血，他满脸嫌弃地割袖丢弃。
崔佩昕连忙站直身子，生怕他嫌弃，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擦拭，嘴里小声嘟囔着，“你自己迎上来的……”
沈卫那双向来冷漠的眼中，竟然闪过一丝人情味。“是，我迎上来的。”
他抬起衣袖，擦去她嘴角的血迹，沈卫身后的青峯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，递到她面前。
她刚要伸手去接，沈卫却一把夺过青峯手中的药碗，轻轻吹着，帮助药汤降温。
“太医说你心中郁结，不可再伤心劳神。”沈卫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丝关切。
“明日事了之后，你准备做些什么？”沈卫摩挲着手中的瓷碗，轻声问道。
其实，崔佩昕想过离开京都，但宣家的事情，还需要她费心处理。
她绝不允许母亲留下的东西，被宣玉糟蹋，也不允许任何人，再伤害她的外祖母！
她毫不犹豫地说道：“照顾外祖母。”
沈卫听后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，嘴角隐隐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。“你不离开就好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，崔佩昕并未听见。
他握起她的手，将药碗递过去。“事情已经办完，我还要去东宫看看太子。”
“沈太师要不要留下用顿晚膳？”崔佩昕原本只是客套，谁料沈卫原本要离开的脚步，却缓缓收了回来。“好。”
“……”崔佩昕只能苦笑。

厅堂的气氛有些微妙。
长案的主座空无一人，宣德泉则缩在一旁，就连伸筷子夹菜，也要小心翼翼地看沈卫的脸色。
案上，一碟香气扑鼻的鲈鱼脍，让宣玉馋得直流口水，他盯着罗淑娴，小声抱怨道：“怎么放在姓沈的面前……”
罗淑娴咬着后槽牙，压低声音道：“你还有脸吃？没把你剁下来做成肉酱，都算好的了。”
崔佩昕只喝了一碗羹，便放下了筷子，心里还在琢磨着，明日之事，是否能够顺利进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