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 美人泪

“阿菡，快起来！”

沈府大院内，宋菡正跪在廊下，口口声声要为自己赎罪。

她紧咬着嘴唇，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的泪水，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：“我是不会起来的。崔姑娘是因为我生气，才想要与你退婚，我本就不该随你到京都来……”

她顿了顿，似乎是鼓起了勇气，继续说道：“你是知道的，我父亲在南疆经商，义父战死沙场，他临终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我嫁一个好人家，不求大富大贵，只求安稳度日。”

她说着，紧紧地攥着手中的绣帕，轻轻地擦拭着眼眶中的热气，颤抖着声音说道：“可如今外面的人都在说，是我逼走了崔姑娘，是我故意勾引你……”

“阿菡宁愿被崔姑娘责骂，甚至是被她杖打，也不愿意背负这样的罪名！”她哭得梨花带雨，让人看了都心生怜惜。

沈雪青听着她这番话，心里顿时一阵疼痛。

这五年来，他浴血奋战，在军营里没日没夜地操练，都是宋菡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。

起初是他没有和宋菡说清楚自己已经定亲的事情，后来他坦白告知，宋菡也没有因此耍小性子，反而大方地表示可以做妾。

“阿雪……你是不是更喜欢崔姑娘一些？如果是这样，我宋菡可以离开！”宋菡抬起头，泪眼婆娑地看着他，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绝。

沈雪青连忙摇头，语气坚定地说道：“不！我对她只有五年前年少时的一点悸动，现在对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。”

他伸出手，轻轻地抚摸着宋菡的脸颊，柔声说道：“你为我所受的苦楚，我都明白。”

“你快起来，别跪坏了身子。等崔佩昕从宣府回来，我一定会让她去向那些人解释清楚，还你一个清白！”沈雪青试图将她扶起来，语气中充满了怜惜。

宋菡却哭着摇了摇头，抽泣着说道：“不行……等她真的带着聘礼过来，路上肯定会引起更多的非议。”

况且她崔佩昕拿着聘礼潇洒退婚，这全京城的人恐怕都要把她钉在耻辱柱上，用唾沫淹死她！她怎么会让崔佩昕如意？

“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人说！而且阿雪你的封赏圣旨还没送到，防患于未然，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因小失大。”宋菡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关系，语气中充满了担忧。

“你说得对……”沈雪青点了点头，表示赞同。沈家旧日的辉煌已经过去了太久，他拼死杀敌的这五年，就是为了换取军功，要是能因此封个侯爵，也好让沈氏老宅里的人对他刮目相看。

“那阿菡认为应该怎么办？”沈雪青看着宋菡，眼神中充满了询问。

“我随你去宣府向崔姑娘认错，再将崔姑娘请回来。”宋菡抬起头，双眼通红，语气坚定地说道，“她要是不肯回来，我就跪下来向她道歉！”

沈雪青看着她，目光落入她委屈的泪眼中，明明是崔佩昕撺掇丫鬟毁她名声……她还愿意为了他给崔佩昕下跪道歉，沈雪青心底涌起一股暖流：“阿菡……你太善良了。”

宣府的这座宅第，仿佛被群山环抱，又处在京都最为偏僻的北地，平时很少有人靠近。

府院周围鸦雀无声，四周林木葱郁，便于藏匿。青峯手握长剑，身形如同一只灵猫般蹲在青瓦上，忽然听到一阵阵马车銮铃的声音。

林中的风吹起树叶，纷纷飘落，青峯定睛一看，认出了马车的车夫，他立刻退身，施展轻功跃下屋脊。

此时已是黄昏时分，抒芳堂内的丝丝日光透过长窗，洒下些许斑驳的光影，一旁的小炉子上正在“咕嘟咕嘟”地煎着药。

药炉冒出的白烟，淡淡地铺在沈卫身前，他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块热帕，轻轻地擦拭着正安稳睡在榻上的女子的额头。

“先生，沈家来人了。”青峯斜倚在窗前，语气中带着三分不忿。

沈卫冷哼一声，擦去崔佩昕眼角的一滴泪珠，声音冰冷地说道：“他倒还敢来。”

“这人脸皮也太厚了，当初在定州花言巧语，身边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围着他打转，突然就定亲了，属下还以为他是真的收了心！”青峯眉头紧锁，对沈雪青充满了鄙夷。

“结果白白耗费了崔姑娘五年的光阴，还借着报恩的名义将妾室带回沈府，逼得姑娘不得不退婚。”青峯越说越气愤。

“五年前就是个披着纯善人皮的花花公子，没想到现在都成了沈小将军了，那副德行还是一点都没改。”青峯毫不客气地评价道。

沈小将军……对于这个称呼，沈卫还觉得有些陌生。

他还记得五年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，那一年母亲去世，五皇子拜他为师，崔家和沈家二房也定了亲事。

同年三月，戍边将士与辽军爆发了战争，崔氏一族临危受命，前去支援。

听说边疆恶战三个月后，伏尸百万，饿殍遍野。崔氏全族除了崔佩昕之外，都因此命陨，之后……沈雪青才自告奋勇地披甲上阵，一走就是五年。

其实沈卫到现在也不明白，沈雪青从小对剑术不感兴趣，甚至有些厌恶，最终又为何会走上杀敌的道路？

是为了效仿未来的岳父？还是真的想要报效齐国？

可不管沈雪青究竟有什么目的，他现在也已经带着一个女人回京了。

而且那个女人的手段心计也不简单，刚入府第一天就能让准将军夫人罚跪雨地。

沈卫看着崔佩昕苍白的面容，摸了摸她的小脸，还有些发烫。

被人这样折腾，醒着的时候却连眼泪都不敢流，还必须挺直身板应付那些歹徒。

他脸色阴沉，声音提高了几分：“把他拦在门外，不许他踏进府院半步，我倒想看看他要如何自取其辱。”

“得嘞！”

青峯领命而去，双剑背在身后，走起路来一动一晃，还没走到门前就听到了敲门声。

“劳烦通报，沈家沈雪青来此接崔氏回府！”门外传来沈雪青愤怒的声音，应该是敲了很久的门都没人理会，所以生气了。

“阿雪……该不会是崔姑娘不想让我们进屋，才让那些管家下人不许开门……”还没进门就开始胡说八道，这让青峯气得直接跳上飞檐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宋菡，“少诬蔑崔姑娘！”

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宋菡一跳，她眨巴着眼睛，慌慌张张地躲到沈雪青身后。

沈雪青认出了青峯，这才想起自己的兄长沈卫也在府里，他攀着血浓于水的亲情，仰头说道：“青侍卫，快去通禀兄长一声，这聘礼我不会收，婚事也不会退，此事本无意劳烦兄长，还请他回府歇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