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恶奴欺主

她们的哭喊声犹如平地惊雷，瞬间吸引了过往百姓的注意，人群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将街道围得水泄不通，议论之声鼎沸。“宋菡是谁啊？居然有这么大的排场？”

“你消息也太闭塞了吧！这位宋姑娘可是沈小将军亲自带回来的小妾！”

“小妾？这沈府里头，不是还住着一位崔家的千金吗？那可是未来的正妻啊！”

“是啊，正妻还没进门呢，这小妾就敢越过崔氏，跑到主子面前来教训丫鬟，真是胆大包天！”

“沈家好歹也是名门望族，沈老太太和沈夫人怎么能容忍妾室如此嚣张跋扈？简直是主次颠倒，家风不正！”

“想当年，沈老将军驰骋沙场，英勇无畏，若是泉下有知，看到沈家如今这番景象，只怕会痛心疾首，羞愧难当吧！”

崔佩昕偷偷地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沈卫，只见他神色淡然，仿佛事不关己，高高挂起。他放下车厢的幔帐，闭目养神，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的内心想法。

原本，她想借着丫鬟的惧怕，利用百姓的流言蜚语，让宋菡像前世那样，名声扫地，臭名远扬。

可如今，百姓们议论的焦点却变成了沈家的家风问题，这无疑是将沈卫也牵扯了进去，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
崔佩昕硬着头皮，小心翼翼地向沈卫靠近，还没等她开口，沈卫却突然睁开了眼睛，一把抓住她正要缩回的手，语气冰冷地吩咐道：“青峯，去宣府。”

“是！”

马车缓缓地摇晃着，车厢内的气氛压抑而沉闷。两人四目相对，空气中仿佛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，让人感到莫名的紧张。崔佩昕慌忙地眨了眨眼，试图躲避沈卫那如炬般的目光。“方才的事情，对不住了。”她轻声说道，声音低若蚊蝇。

“为自己谋取利益，本就无可厚非，没什么对不对得住的。”沈卫的语气依旧冷淡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，“你退婚，我替沈家取回聘礼。在这期间，你想做什么，我都不会干涉。”

“那沈太师……拉着我……所为何事？”崔佩昕小心翼翼地盯着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，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安。

难不成，他又要提起五年前那场血腥的杀戮？

沈卫用手指在她袖子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，随后抬起头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他看着神情紧张的崔佩昕，淡淡地说道：“没什么。”

沈卫松开了手，崔佩昕也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。她紧紧地攥住身上的大氅，在心中盘算着待会儿即将到来的恶战。

前世，自从她嫁入沈家之后，母亲留给她的遗产便由舅父的嫡子宣玉继承。

可宣玉却是个不务正业、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，他整日沉迷于青楼酒肆，流连忘返，是个十足的好色之徒。

自从他继承了遗产之后，更是变本加厉，整日游手好闲，不思进取。短短半年的时间，便将家产挥霍一空，甚至还欠下了巨额的债务。外祖母得知此事后，悲愤交加，一病不起，最终撒手人寰！

而宣玉竟然还有脸跑到沈府来求她救命，他深知崔佩昕心软善良，便以此为要挟，逼迫她拿出嫁妆钱来替他还债。

“崔佩昕！你可别忘了，当初你嫁进沈家的时候，我们宣家也添了不少嫁妆！”

“快来看啊，快来看啊！嫁出去的表姐就不管弟弟的死活了！祖母临终前还千叮咛万嘱咐，让你好好照看宣家呢！”

纵使宣玉咄咄逼人，蛮不讲理，但旁人还是觉得崔佩昕应该出手相救。

可当时的她，已经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投入到了沈家，她囊中羞涩，根本无力相助。

沈家的人也通过宣玉这件事，得知崔佩昕已经身无分文。

从那以后，沈老太太和沈夫人便对她愈发冷淡，甚至还经常故意刁难她。

不过，后来宣家似乎是抓住了沈家的什么把柄，沈老太太竟然亲自将银两送到了宣府。

由此可见，宣家和沈家之间存在着某种勾结。现在她要去宣府的消息，恐怕已经被沈家提前告知了宣家。

去宣府的路途还很遥远，崔佩昕思绪万千，感到一阵疲惫。她脑子一沉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。

沈卫轻轻地拂去遮挡在她眼前的发丝，见她嘴唇一张一合，似乎在说着什么。他微微侧过头，将耳朵凑近了一些。

她嘴里含糊不清地梦呓着：“母亲……他们……”

“他们待我……不好。”

沈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崔佩昕，瞧见她长长的睫毛下，溢出点点晶莹的泪珠。

此时此刻，他才真切地意识到，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小姑娘，竟然承受了如此巨大的委屈。刚才在众人面前，她以一敌十，坚韧决绝，可谁又知道，她的内心深处，究竟隐藏了多少难以言说的苦痛？

车厢的帷幔随着微风轻轻地飘荡着，一角露出一丝缝隙，沈卫眼神冰冷地瞥了一眼。坐在前方的青峯立刻心领神会，恭敬地说道：

“先生，宣府到了。”

宣德泉早已等候在宣府门前，陪在他身边的，还有宣氏的正妻罗淑娴。

沈卫微微掀开车厢的帷幔，宣德泉原本愁眉苦脸的表情瞬间烟消云散。

他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，双手抱拳，谄媚地说道：“沈太师能够亲临寒舍，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！”

沈卫只是温润地笑了笑，并不想接下这句奉承之语。他收回手，轻轻地拭去崔佩昕眼角的泪痕。

宣德泉见帷幔落下，挡住了他的视线，表面上依旧冲着青峯笑嘻嘻的，心里却在不停地咒骂着。

不就是一个破教书的太子太师吗，竟然敢如此无视他，在他的家门口摆什么架子！

还亏他是个读书人！简直是斯文扫地！

马车内，崔佩昕满头大汗，面色苍白，仿佛困在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之中。

她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，身体瑟瑟发抖，显然是被梦魇所困扰。

“崔佩昕！无论你如何挣扎，都赢不了我的！你想知道……为什么吗？”

“因为，阿雪已经对你厌烦至极！好好瞧瞧你这张脸！”梦中，宋菡狠狠地拍打着她的脸颊。

“再看看你这双手！”

梦中，宋菡死死地拽着她的头发，将她的头狠狠地砸在铜镜之上。

崔佩昕惊恐地看着镜子中那张老态龙钟、面容憔悴的脸庞，她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摸，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布满了厚厚的老茧。

“你拿什么来赢我？他又凭什么会爱上你这个黄脸婆！！”

……

沈夫人扬起手中的鞭子，狠狠地抽打在她的脸上：“死人啊！还不快起来干活！”

“婆母……我许是得了寒疾，浑身无力，能不能允我休息一天？让宋菡妹妹帮我……”

“帮什么帮？鸢儿和雪青已经回定州老宅拜祖宗去了，没人能帮你。”

她拖着虚弱的病体，来到河边浆洗衣物，最终体力不支，倒在了冰冷的河水之中。忽然，一只手向她伸了过来，她看清了那张模糊的脸，竟然是宋菡！

“姐姐也太可怜了……不如妹妹送姐姐一程吧！”

“不……不要！”崔佩昕猛地推开那只手。

她瞬间从梦魇中惊醒，也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柔软的东西，她眼底布满了血丝，情绪难以平复。

“别怕。”一个温柔的声音，如同清泉般流入她的心田。

崔佩昕顺着声音抬起头，映入眼帘的是沈卫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……他的眉眼之中，竟然流露着一丝异样的情感。

她低下头，这才发现自己紧紧地握着他的手，他的手掌温热而干燥。他反握住她的手，轻声说道：“宣府到了。”

“好……”崔佩昕的声音有些哽咽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