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退婚

“人皆恋生恶死”——旁人皆道沈卫是个贪生怕死之徒，他却只留下这句话，便一举高中进士。

圣上赞其聪颖过人，特命五皇子前去拜师求学，而这位沈卫，正是沈氏大房的次子。

崔佩昕随同五皇子抵达定州之时，恰逢沈卫的母亲过世。

就在这场丧宴之上，崔佩昕初识了意气风发的沈雪青，也由此促成了崔沈两家的联姻之议。当然，她也不慎窥见了沈卫那“悖逆不道”的一面。

“算起来，那日正值隆冬初五，既是母亲的忌日，又是贤弟与崔姑娘定下婚约之日？”

“哎哟！瞧我这记性！”沈夫人恍然大悟，那一年，沈家可不止是没了老夫人，丧礼上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，更是夺走了老爷和几个少爷的性命。

沈夫人眨巴着眼睛，瞧着仍跪在地上的宋菡，连忙说道：“雪青，快扶她起来。”

沈雪青这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宋菡，她委屈地捂着自己那只被烫得通红的手，朝着沈卫微微一福：“宋菡见过沈太师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她便如同那风中摇曳的杨柳般柔弱无力，依偎进沈雪青的怀中，娇声喊疼。

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，当真是惹人怜爱。

崔佩昕只瞧见沈雪青轻轻地抬起宋菡的手，温柔地为她吹着气，柔声问道：“还疼吗？”

“阿雪多吹会儿……”

崔佩昕的眉头微微一拧，眼中满是不耐之色。

沈老太太察觉到崔佩昕的情绪不佳，生怕她又会像往常那般耍性子，便赶紧转移话题，对着沈卫说道：

“云归啊，如今沈家后辈，只剩下你和雪青二人，如今雪青将有双喜临门，你也该抓紧时间，寻觅一位知冷知热的良人才是。”

“双喜？”沈卫反问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。

沈老太太喜笑颜开地拉着沈卫坐下，解释道：

“今日雪青凯旋而归，佩昕又在府中苦等了五年，他们二人的婚事自然不会有所变动。而这位宋菡姑娘，又救了雪青一命，我们沈家对于这救命之恩，自然应当涌泉相报。念及雪青与宋菡之间亦有真情，便也迎她过门。”

好一个双喜临门。

沈卫微微蹙眉，目光落在已经落座的崔佩昕身上，脑海中浮现出五年前，那个撞破他握剑杀人的小姑娘。

他依稀记得，她胆子极大，脾气也算不上好。

面对他那近乎疯狂的举动，她竟然敢拔刀架在他的脖子上，还质问他：“他们对你不好吗？”

“你杀害亲人是要去坐牢的！”

沉默寡言的他，只是将她敲晕，然后送回了门厅，放火烧掉了后院那间屋子。

可……这样一个率真坦诚的女子，当真能够容忍与他人共侍一夫吗？

不，她为了沈雪青，都能在沈家操劳五年，或许她的脾气，早就被爱意磨平了吧。

崔佩昕听着沈老太太那番滴水不漏的说辞，再也无法忍耐，冷声道：“老太太说错了，没有什么双喜临门。”

“怎……怎么了？”沈夫人愣愣地站起身来，难道她要变卦？

“佩昕……你之前不是已经同意宋菡入门了吗？”

“是，这件事原本就用不着我来做主，我同意与否，终究是既定的结局，只是……”

崔佩昕避开了沈卫的目光，扫视了众人一眼，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，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：“我就不奉陪了，我要退婚。”

这番话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，沈夫人顿时惊呼出声：“你疯了！你凭什么退婚？！”

沈老太太随即拍了拍桌子，怒斥道：“胡闹！”

沈雪青更是面色铁青，呵斥道：“崔佩昕，你又在闹什么？！”

崔佩昕冷声质问道：“沈雪青，你瞧瞧你怀里抱着的那位，还有脸问我在闹什么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宋菡见矛头指向自己，连忙转身跪下。

“都怪我，让崔家姐姐心生不快了，如果姐姐要退婚都是因为我，那阿菡立刻离开沈家，离开京城！”

她泪如雨下，语气哽咽道：“阿菡从来没有想过要拆散姐姐和阿雪……”

“打住，崔家唯有我这么一个女儿，我崔佩昕可没有妹妹。”

宋菡的目光微微一闪，隐藏着内心深处的不耐烦，抽泣着说道：“崔……姑娘，阿菡以后不这么叫了，您别生气……”

“阿菡你起来！我说过你不需要讨好她！”沈雪青心疼地将宋菡扶起。

“我也不稀罕！”崔佩昕的神色冷淡至极，想起沈雪青前世的绝情，她的眼眶微微泛红。

“崔佩昕！这五年来，我们沈家好吃好喝地供着你，哄着你，你现在想要退婚，怕是没有那么容易！”

沈夫人紧皱着眉头，在她家养了五年的肥羊想要跑，她当然要竭力阻止。

更何况，现在沈家的开销，全都是仰仗着崔佩昕，就算现在手头有些拮据。

但只要崔佩昕嫁进门，她母亲一族的宣氏，还不得再送来一批丰厚的嫁妆？

想到这里，她叉着腰，越说越激动：

“更何况你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，在我们沈家白吃白住了整整五年，你现在退婚出去，你看谁还敢娶你！”

“你崔家父母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，竟然教出你这么一个吃白食还硬气的女儿！”

当“无父无母”这四个字脱口而出时，沈雪青的心中便猛然一慌，再加上那句“真不是东西”……

要知道，崔家父辈功德无量，母家商行遍布天下。

崔佩昕的父亲，更是与当今圣上结为异姓兄弟，情同手足。

崔父和崔母在世之时，身经百战、战无不胜，为大齐立下了汗马功劳！

青史留名的英雄志士，在沈夫人的口中，竟然成了“不是东西”？！

这话怎么能这么说！

堂中一片震惊，沈夫人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口不择言。

然而，还没等她开口找补，一件黑乎乎、圆鼓鼓的东西就朝着她的额头飞了过来。

“啪”——

崔佩昕终究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，扔出去的茶杯，让沈夫人的额头顿时鲜血直流，

“便是拉你到我父母的坟前磕头认错，你也跪得！”

沈老太太见状，觉得崔佩昕实在是太过狂妄悖逆，也想起身指责，却被沈卫拦了下来。

“祖母有病，就好生将养，凡事莫要急着出头。”再阴阳怪气的话，从他的口中说出来，都显得格外顺耳。

崔佩昕见没了阻碍，便将憋在心头的怒气，全都骂了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