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姜汤烫手

“崔家姐姐……”还未等崔佩昕启唇，宋菡便已盈盈跪倒在地，双手高举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，递到她面前。

这般场景，崔佩昕早已预料，应对之法，也烂熟于心。

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宋菡，听她复述着与前世如出一辙的说辞，却并未伸手接过那碗姜汤，更没有出言让她起身。

宋菡高举姜汤的双手微微颤抖，崔佩昕冷眼旁观，从她眼底捕捉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与烦躁。

前世，她便一直疑惑，为何沈家作为将门世家，竟会允许沈雪青迎娶来历不明的宋菡为妾？被软禁的那半年里，她旁敲侧击，才得知了真相。

原来，宋菡的父亲是富甲一方的巨商，可惜当今朝廷重农抑商，商贾地位低下，宋菡能嫁的夫婿，也只能是商人之流。

于是，宋菡便认了曾随沈雪青征战沙场的老将军为义父，这才得以与沈雪青情投意合。

虽说沈家曾受皇家恩宠，但自从沈老将军过世，沈家便逐渐没落。若非崔佩昕手中握着娘家的丰厚嫁妆，以及朝廷对崔家的抚恤金，沈家恐怕早已支撑不住。

上辈子，崔佩昕对沈雪青的确用情至深，却也并未倾尽所有来补贴沈家。因此，在抠搜地过了一年后，沈家人便认定她手中的钱财已所剩无几。

于是，宋菡的出现，无疑为沈家带来了新的希望，更准确地说，是一个新的金库。

见崔佩昕迟迟不肯回应，沈雪青再也按捺不住，心疼地开口：“阿菡，你快起来，不必委屈自己去讨好她！”

“不……我没事。崔姐姐被罚跪都是因为我，若再因我受寒，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……”宋菡泫然欲泣，娇弱可怜。

这般惺惺作态，只会让她觉得厌烦。

宋菡跪了许久，吸了吸鼻子，假意手滑，想将姜汤泼洒在崔佩昕身上。

谁知崔佩昕眼疾手快，一把扣住那即将倾倒的汤碗。

姜汤滴水未洒，温热的碗壁，反而带来一丝暖意。

宋菡见状，惊慌失措：“崔、崔姐姐！对不住，是我不小心……啊！”

这声尖叫，却是崔佩昕故意为之，她顺势将姜汤泼洒在宋菡的手背上，那细皮嫩肉的手背，瞬间红肿一片。

“啪”的一声脆响，崔佩昕直接将汤碗砸在地上，四分五裂。

满屋皆是瞠目结舌，鸦雀无声。

“阿菡！崔佩昕，你实在太过分！”沈雪青勃然大怒，扬起手掌，便要朝她扇去。

“祖母。”

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，引得众人纷纷回头，沈雪青高举的手也僵在半空。

只见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，伞檐上雨珠串串成帘，他微微俯身，将伞置于石阶之上。

一袭素白长袍，以金丝线绣着暗纹，穿在他身上，竟平添几分贵气。

崔佩昕目光落在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，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——

沈卫。

字云归，刚伴着新太子回京的太师沈卫，是整个齐国公认的翩翩公子，温润如玉。

可只有崔佩昕知道，在那温和的表象之下，隐藏着一头嗜血的恶兽，犹如饕餮般贪婪。

崔佩昕不禁站起身来，那浑然天成的压迫感，也让沈雪青迅速收回手，背在身后。

沈卫是大房次子，沈雪青属二房，沈卫年长他五岁，他只得恭恭敬敬地喊道：“兄长……”

沈卫难得没有理会沈雪青，只是淡淡地瞥了崔佩昕一眼，便迅速移开了目光。

沈老太太颤巍巍地撩开薄被，顾不得穿鞋，便冲上去抱住沈卫，老泪纵横地喊道：“云归！我的好孙儿啊！你终于回来了，定州五年……你受苦了！”

“祖母都听说了，前太子被废，拜你为师的那位五皇子成了新太子，对吗？”

沈卫低沉着嗓音问道：“祖母不是气病了吗？”

瞧着老太太面色红润，耳聪目明，全然不像生病的样子。

为了惩戒将来的孙媳妇，竟连病都装起来了？

“太医尽心竭力，熬的药……老太太也一口不落，加之老太太吉人天相，这病自然好得快。”沈夫人在一旁插嘴道。

沈卫沉默片刻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。

崔佩昕紧张地搓着手，头皮一阵发麻。

沈卫这个人，是她无论重活多少次，都无法不惧怕的存在。

毕竟，她亲眼目睹了他弑父杀兄，这等大逆不道的把柄，被她死死握在手中。

即使她承诺绝不会说出这个秘密，沈卫也绝不会相信！

可前世，沈卫回京后从未踏足沈府，现在又为何突然回来？

困惑中，她的目光再次落向沈卫，他正巧侧过头，与她四目相对。

凛冽的嗓音，犹如森寒的冰水，“怎么？不叫人吗？”

崔佩昕蓦然一怔，他的声音虽冷，但语气却带着几分轻和，并未带任何责备之意。

可当她撞进那双既清澈又深邃的桃花眼时，心中骤然升起一股寒意，于是开口唤道：“沈……”

原本想喊太师，但想到此处乃是沈家府邸，沈卫又是沈家之子，如此称呼，着实不妥。

她只好学着沈雪青的称呼，唤道：“兄长……”

“崔姑娘和五年前，倒有些不同了。”

沈卫云淡风轻的一句话，激起了众人的疑惑，他们何时见过？

崔佩昕呼吸一滞，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。

他这是在试探她，是否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件事。

沈夫人疑惑地问道：“你们……五年前就见过？”

崔佩昕不敢轻易作答，只是摇了摇头，装作早已忘记。

说起来，那一年，正是她与沈雪青初相识之时。

当时，崔佩昕的父亲还活着，奉皇帝之命，护送五皇子前往定州拜师。

沈家三代为将，唯有沈卫，不持兵刃，不习武艺，偏偏手不释卷，夜读不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