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自救

崔佩昕此刻浑身像散了架一样，她无力地动了动手指，心底的恨意如同疯长的野草，吞噬着她的理智，恨不得立刻手刃仇人，方解心头之恨！

前世，那杯苦涩的毒酒穿肠而过，沈雪青就站在那扇破败的柴门前，一袭冰冷的蓝色长袍，如同催命的符咒。

她拼尽最后的力气，嘶哑地哭喊着： “阿…瑾…救我！”

可那个男人，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，却像在欣赏一出与他无关的戏码，漫不经心地倚靠在门边，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：“断气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吧。”

“对外就说她自觉羞愧，悔不当初，畏罪自尽。”

多么可笑的“自觉羞愧”！

多么讽刺的“悔不当初”！！

多么虚伪的“畏罪自尽”！！！

倾盆大雨疯狂地拍打着地面。

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，浸透了她的衣衫，她瘦弱的脊背在风雨中瑟瑟发抖，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断裂。

绝望的热泪混杂着冰冷的雨水滑落，崔佩昕悲愤攻心，猛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。

前世的种种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，她如同从一场噩梦中惊醒，赫然发现自己回到了沈雪青凯旋归来的那一天。

彼时，她还未与沈雪青成亲，宋菡也还未踏入沈府。

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，现在她正跪在这冰冷的青石板上，是因为与沈雪青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，一不小心“气晕”了沈家的老太太。

崔佩昕现在才恍然大悟，原来这位两鬓斑白的老太太，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恰到好处地晕倒。

沈雪青想要迎娶宋菡，但碍于面子，担心落人口舌，被人指责为朝三暮四，败坏他的名声。

可偏偏在这个时候，一向注重家族名誉的老太太突然“旧疾复发”，卧床不起。

这无疑是将崔佩昕架在火上烤，让她背负上不尊老、善妒的骂名。

而宋菡与沈雪青成婚后，老太太大手一挥，赏赐了宋菡三百贯银票，博得了一个宅心仁厚的美名。

可她呢？

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地守在沈家女眷身边，夏天摇扇驱蚊，冬天洗衣做饭，硬生生地将一个将门之女变成了只会干粗活的粗使婆子！

结果，沈家上下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好，大概早就把她当成免费的牛马了吧！

“真是个蠢货。”崔佩昕忍不住低声咒骂了自己一句，抬起被雨水打湿的衣袖，用力擦去嘴角的血迹。

她用尽全身的力气，支撑着自己站起身，大步跨进了院门。

沈家内院的中央，是一方清澈的池塘，雨水“叮叮咚咚”地落入池中，泛起阵阵涟漪。

池塘边，苍翠欲滴的树木在风雨中摇曳，翠绿的叶片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。屋内忙碌的几个丫鬟听到动静，纷纷转过头，看向浑身湿透、狼狈不堪的崔佩昕。

“她怎么起来了？”

“时辰还没到呢吧？”

“真是不懂规矩……一会儿大夫人肯定要狠狠地骂她一顿！”

崔佩昕没有理会那些窃窃私语，径直穿过院门，回到了自己的卧房，吩咐下人准备热水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。

她刚刚在床边坐定，房门就被猛地推开，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：

“崔佩昕！老太太还没醒呢，你起来做什么？！不是罚你跪足两个时辰才准起来吗？现在才过了半个时辰！”

崔佩昕抬起头，淡淡地扫了一眼站在门口、怒火中烧的沈家寡母孟氏，脸上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，轻声道：“不想跪了，所以就起来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？”孟氏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，“什么叫你不想跪了？！”

崔佩昕依旧带着笑容，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。即使已经看清了沈雪青的真面目，但当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，心中还是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。

她一字一句地说道：“因为我想明白了，我同意阿雪娶宋菡进门。”

“你…当真同意？”

就在刚才，崔佩昕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，孟氏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她跑进了老太太的房间。

她的话简直比太医的灵丹妙药还要管用，老太太听了之后，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，精神抖擞，哪里还有半分病态？

她甚至还带着几分怀疑，紧紧地盯着崔佩昕，生怕孟氏听错了。

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拍在她的手背上，崔佩昕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间厢房里的一切，发现没有一样不是她亲手置办的。

“佩昕啊，其实你根本不用在意雪青娶谁，就算他娶三五个，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，反正这沈家正妻的位置，只会是你的。”

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道，还不忘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坐在床边的孟氏。

孟氏心领神会，连忙应和道：“是是是……”

“你现在还没过门，但已经是我们全府上下都认可的将军夫人了。宋菡就算进了门，也不过是个妾室，还不是任由你拿捏？”

崔佩昕在心中忍不住冷笑，妾室？任由拿捏？

沈雪青对宋菡百般呵护，沈家人又对沈雪青处处维护，而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，却无人问津。

她反倒成了横亘在他们感情之间的外人。

“拿捏什么？阿菡既然要嫁给我，我就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！”

一个万分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怒意传来，崔佩昕竭力压制住心中即将爆发的滔天恨意。

她的双眸充血，只见身着一袭青色长袍的沈雪青，正携着宋菡僵硬地站在门口。

男人的面庞依旧棱角分明，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五年前那份未曾褪去的稚气。

这身青衫长襦让崔佩昕瞬间想起了前世那件在风中飘荡的蓝色长袍，以及那句冰冷无情的“断气就拉出去埋了。”

她忍不住紧紧地攥住了自己的手心。

孟氏尴尬地迎了上去，脸上堆满了歉意的笑容：“哎呀，雪青啊……你看你这孩子，母亲只是开个玩笑罢了！”

“母亲，阿菡为了我身受重伤，这五年在边关，也多亏了她尽心尽力地照顾我。”

他神情严肃地说道：“您拿她开玩笑，不合适。”

“那是母亲不对了……不过佩昕刚刚已经同意了你和宋菡的婚事！”

“此事早已定下，何须她同意？”沈雪青投来一个冷漠的眼神。

“这……”沈夫人、沈老太太、宋菡的目光，齐齐落在了崔佩昕的身上。

按照以往的惯例，当她听到沈雪青要迎娶宋菡的消息时，必定会勃然大怒，大发雷霆。

而眼下沈雪青将话说的如此直白，完全无视了她的感受。

她必定会大闹一场才对。

谁料崔佩昕却面无表情，异常平静地说道：“的确，本就无需我同意。”

“正如沈老太太所说，即便将军娶三五个，也和我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
从前她总是亲昵地称呼他为阿雪，怎么突然改变了称呼？

沈雪青只当崔佩昕是在吃醋，扭头看向沈老太太，质问道：“老祖母……我何时说过要娶三五个了？”

老太太干脆闭上了眼睛，装作什么都没听见。

屋内一片寂静，无人应答，崔佩昕原本打算直接提出退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