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8章 琴音绝

“小女季同庚，献丑了。”季同庚嗓音娇柔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她今日精心准备的是一首古琴曲，名为《山居秋暝》，这首曲子旋律复杂，指法繁琐，对演奏者的技巧要求极高，寻常人难以驾驭。然而，为了能在众人面前大放异彩，博得头筹，季同庚近来可谓是废寝忘食，日夜苦练，以至于琴声扰得隔壁的季天韵不胜其烦。

“叮叮咚咚……”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琴声响起，季同庚开始了她的表演。不得不承认，她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功夫，对于曲子的意境和神韵把握得颇为到位，仿佛将听众带入了一个宁静而优美的世外桃源。潺潺的流水声，清脆的虫鸣声，以及远处山村的炊烟袅袅，都通过琴声一一展现出来，让人如痴如醉。

与沉醉于琴声中的众人不同，坐在席间的季轩皓却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，仿佛这在别人听来美妙动听的琴声，在他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刺耳的噪音。这也不能怪他，毕竟，日复一日地被迫聆听同一首曲子，即使再动听的旋律也会变得索然无味，更何况季同庚练习时难免会有出错的时候，那些刺耳的杂音更是让他难以忍受。

“铮……”正当琴声渐入佳境之时，一个突兀的破音骤然响起，打破了这美好的氛围。季天韵见状，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，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。原来，她早就知道季同庚会在这个地方出现失误，尽管偶尔有一两次侥幸过关，但出错的概率仍然很高。

上官琦微微皱起了眉头，略带不满地看了一眼台上略显慌乱的季同庚，心中暗道：就凭这样的水平也敢拿出来炫耀，真是丢人现眼！而坐在前排的季雄在听到破音后，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，他略带责备地看了一眼季同庚，随即连忙起身，单膝跪地，向上官笙请罪道：“还请皇上恕罪，小女技艺不精，鲁莽献丑了。”

“无妨，爱卿请起。”上官笙面带微笑地看着季雄，语气温和地说道：“人非圣贤，孰能无过？一时失误在所难免，二小姐不必过于介怀。”

“多谢皇上。”季同庚羞得满脸通红，她感激地谢过皇上，然后急忙抱着自己的古琴下了台，再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了。她心中懊恼不已，明明之前练习的时候都还好好的，怎么一到正式场合就掉链子了呢？

“爱卿，你身后站着的可是你的大女儿？”上官笙的目光越过季雄，落在了站在他身后的季天韵身上。由于季天韵五年前便离开了盛京，所以认识她的人并不多。上官笙也是在最近听说了季天韵已经回来的消息，这才对她产生了兴趣。

“回皇上，正是老臣的大女儿。”提到季天韵时，季雄的脸上充满了慈爱的光芒，与刚才面对季同庚时的严厉判若两人。

“不知大小姐是否也准备了才艺表演？”上官笙对这个传闻中的女子感到十分好奇，尽管关于她的传言众说纷纭，但他明白耳听为虚，眼见为实的道理。眼前的女子面对如此盛大的场面，却依然能够保持冷静，没有丝毫的怯场，这份镇定和从容绝非一般人能够具备的。如果说这是她第一次进宫，就能有如此表现，那么这个女子必定不简单。

季天韵放下手中的茶杯，微微皱着眉头看向高座之上的上官笙。她很想站起来说自己什么都不会，就此推脱掉，但是想到刚才季同庚的失误让爹爹丢了脸面，她实在不忍心再让季家遭受更多的嘲笑。“回皇上，小女确实准备了一点小才艺。”

“既然今日是为父王举办的接风宴，皇上又有如此雅兴，那么小女子就斗胆献丑了。”季天韵语气平缓，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坚定。她缓缓起身，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上回荡，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“所谓天下琴技，皆融于五湖四海，取之不尽，用之不竭，并非一家之私。”

她的话语深奥而富有哲理，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感到一头雾水，难以理解其中的含义。然而，对于那些真正精通音律之人来说，却如醍醐灌顶一般，瞬间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。在这诺大的殿堂之上，能够真正理解季天韵话中含义的，也只有镇南王上官升，安王上官琦，以及当今圣上上官笙寥寥数人而已。

上官升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还精通琴艺，这让他对她更加好奇了。他很想知道季天韵刚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？难道她是在暗示自己的琴艺并非师承一家，而是博采众长吗？坐在她旁边的季轩皓飞快地扯了扯季天韵的衣袖，带着一丝担忧说道：“娘亲，晟轩不想你弹琴给其他人听。”

听到季轩皓小声的抱怨，上官升的眉头不由得微微皱了起来，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沉。他一直都觉得这个女人充满了神秘感，已经见识过了她精湛的棋艺，今天倒要好好看看她独一无二的琴艺到底如何，因此一双深邃的眼眸紧紧地锁定在季天韵的身上，想要看穿她的一切。

而坐在左侧最前方的安王上官琦，则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梢，这个女人倒是有点胆量，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如此大胆的话语，不过，她到底有什么真本事，真是让人感到好奇啊。

大殿内的文武百官早已被季天韵的话语所震慑，他们纷纷鼓掌叫好，尽管其中有很多人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，但此时此刻，也不得不为季天韵的勇气和自信所折服。整个大殿的气氛也随之变得热闹起来。

在众人的印象中，季家大小姐一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，对什么都一窍不通。然而，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季天韵，却显得如此圣洁高雅，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仙女一般。在如雷般的掌声中，季雄的侍从小心翼翼地捧上了季天韵心爱的白玉狼牙琴。这架古琴原本是季天韵母亲的珍爱之物，在母亲去世之后，便留给了季天韵作为纪念。

季天韵盈盈起身，莲步轻移，缓缓地走向大殿中央的高台。她身姿傲立，步履轻盈，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她举手投足之间，都带着一份与生俱来的淡漠，不远不近，却又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，显得清灵出尘。

白玉狼牙琴已经摆放妥当，季天韵凝神静气，在心中默默地酝酿着情感。她跪坐在琴台前，轻轻地拂动琴弦，仔细地检查着琴的音色是否正常。当她确认琴没有任何问题后，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，依偎在母亲身边的美好时光。

此时，诺大的宫殿里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，所有人都翘首以盼，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季天韵。大部分人都抱着看笑话的心态，等着看季天韵出丑，而也有一小部分人则期待着听到她所谓超凡脱俗的琴音，想要知道她的琴艺到底高明到什么程度。

季天韵的眉如远山含黛，她的肌肤胜雪，清冷淡漠的气质，仿佛一轮遥遥挂在天边的明月。轻柔的风拂动着她面上的薄纱，让她看起来更加神秘而美丽。她好似一枝在寒冬中傲然绽放的素菊，散发着独有的清香，不骄不躁，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。即使是高坐在龙椅之上的上官升，眼神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，他的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。

素手轻抬，轻灵的音符便如同一个个忧伤的小精灵般，从她的指尖跳跃而出，缓缓地飘向宴席上的每一个人心中。琴声时而如月光般清冷，时而又如秋风般萧瑟，充满了淡淡的忧愁，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沉浸在其中。就连原本等着看季天韵笑话的季同庚和其他几位小姐，也被她空灵的琴声所深深地吸引，她们仿佛被琴声带离了繁华的故国，来到了一个充满离愁别绪的陌生之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