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 井底寒

凛冽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冷意，仿佛要将世间一切生机都冻结。陆映安湿漉漉地站在那里，瑟瑟发抖，一张芙蓉面庞惨白如纸，全然不见往日的明艳动人。若非今日步炎及时出现，强行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，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殒，成为这深宫之中一缕无名的冤魂。

只见步炎眉宇间流淌着一股凛然正气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星般扫过宛侧妃那张煞白的脸，语气淡漠却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：“宛侧妃，莫非你对皇上的决定有所质疑吗？”

宛侧妃闻言，娇躯猛地一颤，连忙否认道：“奴婢不敢！奴婢绝无此意！”她神色慌张地看向瑾淑妃，眼神中充满了求助。

瑾淑妃浓妆艳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，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狼狈不堪的陆映安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：“既然是皇上的意思，本宫自然不敢阻拦。步大人请先回去复命吧，本宫稍后会亲自护送柔宁郡主前去觐见皇上。”

面对瑾淑妃这带着命令口吻的说辞，步炎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，他面不改色地回绝道：“皇上龙颜震怒，正等着郡主回话，下官不敢有所耽搁。”

瑾淑妃闻言，柳眉微蹙，眼底闪过一丝不悦：“步大人，未免太过着急了吧？本宫会亲自向皇上解释清楚的。更何况，郡主如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，若是贸然前去觐见皇上，岂不是对皇上的大不敬？”

步炎闻言，长眉微微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，他深邃的目光落在陆映安身上。她小脸冻得煞白，单薄的身子如同风中残叶般瑟瑟发抖，无助地依偎在丫鬟云栽的怀中。

或许是察觉到了步炎的视线，陆映安缓缓抬起头，用那双饱含着恐惧与希冀的眸子望着他，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恳求：“大人，救命！”

瑾淑妃眼皮猛地一跳，厉声呵斥道：“柔宁，休得胡言乱语！”

“步大人，瑾淑妃娘娘想要杀了我！求大人救我！我现在就要去见皇上！”陆映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，不顾一切地拽住了步炎的衣摆，声音颤抖地控诉着。

“步炎，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！是她自己要跳井的，没有人逼迫她！”瑾淑妃厉声呵斥道，同时朝着陆映安投去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。

陆映安却仿佛没有看到瑾淑妃的警告般，她早已与慎王一派彻底撕破脸皮，又何必再惺惺作态，替自己的对手遮遮掩掩呢？

她如今这幅凄惨的模样，若是被皇上亲眼看见，她倒要看看瑾淑妃如何自圆其说！

“郡主，请吧。”步炎神色如常，语气平缓，他往前走了几步，用自己宽阔的身躯将陆映安牢牢地护在身后。陆映安在云栽的搀扶下缓缓起身，朝着毓秀宫外走去。

瑾淑妃见状，连忙朝着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，示意她们上前阻拦。然而，步炎却如同磐石般挡在宫女面前，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瑾淑妃，语气依旧平缓：“淑妃娘娘，就在半个时辰之前，太子妃已经入宫面圣了。”

简简单单的一句话，却让瑾淑妃的心猛地一沉，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。

御书房内，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。

陆映安浑身湿漉漉地来到御书房，她抬眼便看到上官氏也在，心中不由得闪过一丝惊讶。她略一思索，便明白上官氏定是为了东宫之事而来。她顾不得身上的寒冷，连忙朝着上首龙椅的方向跪下，声音颤抖地请安道：“奴婢陆映安，叩见皇上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！”

当今圣上南景帝已经年过花甲，身形略显臃肿，身着明黄色龙袍，面容威严，不怒自威。他看着陆映安一步一个湿漉漉的脚印，眉头不由得紧紧皱起，语气不悦地问道：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？柔宁郡主为何如此狼狈？”

陆映安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般，身子瑟瑟发抖，勉强支撑着跪在那里，半天都未能起身。

一旁的上官氏见女儿如此狼狈，心疼不已，连忙上前搀扶着她：“我一觉醒来，便听说东宫发生了不少事情，到处找你，却始终不见踪影。阿安，你究竟去了哪里？发生了什么事情？”

“我……咳咳……”陆映安脸色惨白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。她一边说着，一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，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。

南景帝见状，更加不耐烦，他转头看向另一侧同样浑身湿透的步炎，语气威严地命令道：“步炎，你来说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“启禀皇上，微臣奉命彻查郡主失踪一事，最终在毓秀宫的水井之中找到了郡主。”步炎不卑不亢地禀报道。

上官氏闻言，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，险些晕厥过去。她身子颤抖地搂着陆映安，眼中充满了担忧与愤怒。

“皇上！”

瑾淑妃紧随其后赶来，她先是朝着南景帝行了一个礼，随后便立马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，声音哽咽地说道：“皇上，柔宁郡主是因为自己不慎失足落入井中的，臣妾只是例行公事，想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罢了。谁知柔宁郡主脾气如此之大，稍微说她两句，她就受不了了。太子妃，你可不能再如此骄纵柔宁了！好好的皇家郡主，竟被你养得如此不知分寸！”

上官氏闻言，气得浑身发抖，她激动地想要和瑾淑妃理论，却被陆映安抢先一步拦住了。

陆映安轻轻拽了拽上官氏的衣袖，语气平静地说道：“皇上，瑾淑妃娘娘也是被人蒙骗了，并不知晓内情。求皇上明察秋毫，替母亲做主，彻查神医投毒一案！”

陆映安心知肚明，仅仅凭借她跳井一事，就想要将瑾淑妃彻底扳倒，根本就是不现实的。她今日真正的目的，是要借此机会让皇上彻查上官氏被人投毒一案！

她并不着急，只要能够将慎王府牵连进来，到时候瑾淑妃肯定会按捺不住，露出马脚的。

刚才钟太医已经将东宫所发生的一切事情，包括人证物证，全都详细地禀报给了南景帝。南景帝的目光锐利如刀，径直落在了瑾淑妃身后那战战兢兢的宛侧妃母女身上。

宛侧妃母女二人被南景帝那充满威压的目光吓得魂不附体，她们如同两只受惊的小鸟般，瑟瑟发抖地趴在地上，连头都不敢抬起来。

“皇上，自从母亲嫁给父亲之后，就一直在服用所谓的寻子秘方，希望能为父亲诞下子嗣。却不曾想，竟然被人暗中在药中投毒，毁了身子，至今未能有孕。若不是此次神医露出了马脚，母亲恐怕还一直被蒙在鼓里，对此事浑然不知。皇上，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想要断绝东宫的子嗣啊！”陆映安掷地有声地说道。

陆映安深知南景帝最在乎的莫过于子嗣，尤其是太子的子嗣，更是南景帝的一块心病。

这些年来，上官氏始终未能为太子诞下子嗣，这也导致南景帝对上官氏颇为不满。但碍于太子的颜面，南景帝选择了视而不见，听之任之。

可如今，南景帝却得知上官氏多年无孕，竟然是有人暗中谋害，这无疑是彻底点燃了南景帝心中的怒火。

“皇上，那神医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在母亲的药里下毒，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，想要加害于母亲！”陆映安语气坚定地说道，同时朝着南景帝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。

瑾淑妃见南景帝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，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。她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冷汗，连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，声音颤抖地辩解道：“皇上明鉴！慎王只是出于好心，才向东宫举荐了那位神医。他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加害东宫的事情呢？一定是柔宁误会了！这些年来，慎王和太子之间的兄弟感情一直都很好……”

“若不是关系太好，父亲又怎么会毫无防备，以至于让母亲日日被人下毒，却还浑然不知呢？父亲这么多年来，膝下只有我一个女儿，可慎王叔叔却是儿女双全，享尽了天伦之乐。”陆映安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。

她这番话无疑是狠狠地戳在了南景帝的心坎上。

南景帝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，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陆映安，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。

瑾淑妃恨不得立刻找来一根银针，将陆映安那张伶牙俐齿的嘴巴给缝上。这个陆映安，真是可恶至极！她越是不该说的话，她就越是要说出来！

真是该死！

南景帝看着陆映安那张与太子有七八分相似的容颜，心中百感交集。他缓缓起身，亲自将陆映安从地上扶了起来，语气温和地说道：“阿安今日受委屈了。来人，传朕旨意，即日起册封柔宁郡主为奉和公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