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7章 惊鸿舞

丝竹声声，绕梁不绝。宋饴琼身处殿中，起初还有些拘谨。在宝珠郡主那如春风般温暖的鼓励下，她尘封多年的舞之记忆，如破土春笋般一点点苏醒，身体也情不自禁地随着乐声舞动起来。

有多久没有跳舞了？她自己也记不清了，也许是从母亲离开后，就再也没有碰触过了吧。此刻，她跳的，是记忆深处，母亲曾手把手教给她的舞蹈。每一个踮脚，每一次旋转，都仿佛带着母亲的温柔和期盼。

舞步是否依旧纯熟？宋饴琼已无暇顾及。她的身体，完全是循着那份镌刻在骨子里的本能，自由地舞动着。仿佛一只破茧的蝶，在阳光下，尽情舒展着它美丽的翅膀。

更妙的是，宝珠郡主似乎察觉到了宋饴琼的生疏，琴音也随之变得舒缓而柔和，像是温柔的流水，引领着宋饴琼的舞步。琴声与舞姿，如同天作之合，浑然一体。琴声因舞蹈而更富生机，舞姿又因琴声而更显灵动。

即便有人心怀偏见，不愿承认宋饴琼舞技的高超，也不得不承认，这二人之间的配合，简直是天衣无缝，珠联璧合。

一曲终了，余音袅袅。众人如痴如醉，仿佛从一场美梦中醒来，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声，经久不息。

宋饴琼的舞，或许单独来看，只有七分姿色。然而，当它与宋饴琼那倾国倾城的容颜，以及宝珠郡主那如天籁般的琴声完美结合时，便如同画龙点睛，瞬间绽放出十二分的惊艳。

宝珠郡主朝着宋饴琼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，眼波流转，尽是欣赏。

宋饴琼微微抿着唇，目光越过人群，径直落在了顾彦辉所在的位置。

顾彦辉嘴角微微上扬，勾勒出一个浅浅的弧度，那笑容，如冬日暖阳，驱散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安与忐忑。

这一幕落在杜若若的眼中，却如同利剑穿心，让她原本就扭曲的面容，更加狰狞可怖。她无法忍受宋饴琼非但没有出丑，反而赢得了满堂喝彩。嫉妒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内心，让她再也无法保持平静，尖声叫道：“宋姑娘，既然你会跳舞，为何方才要说自己不会？哼，在陛下面前，你竟敢公然欺君，该当何罪！”

宋饴琼黛眉微蹙，一股怒意涌上心头。

好大的一顶帽子！这顶帽子扣下来，轻则欺君罔上，重则株连九族！

原本热闹非凡的宴会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。众人噤若寒蝉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。谁都看得出来，这位三皇子侧妃，摆明了是在故意刁难宋饴琼。

三皇子李南宸面色铁青，毫不留情地训斥道：“若若，休得胡言！”

杜若若瞬间红了眼眶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，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，楚楚可怜。

宝珠郡主却仿佛没有看到杜若若的惨状一般，语气冰冷，毫不留情面地说道：“侧妃，你为何三番五次地针对宋姑娘？莫非是因为你们二人容貌有几分相似，可你的容颜却显得如此庸俗丑陋，而宋姑娘却美若天仙，宛若神妃仙子，所以你心生嫉妒，恼羞成怒？”

杜若若如同被踩中了尾巴的猫，瞬间炸毛，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：“你胡说！你血口喷人！”

李南宸再也无法忍受杜若若的无理取闹，怒喝道：“够了！你若是再敢胡言乱语，就给本王滚回你的侧妃府！”

杜若若闻言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她狠狠地瞪了宋饴琼一眼，然后起身，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宴会。

宋饴琼站在原地，有些不知所措。

宝珠郡主却毫不在意地说道：“真是个烦人的东西，走了也好，总算清静了些。接下来，还有哪位想要为陛下献上才艺的，尽管上来吧。”

皇后娘娘的脸色，此刻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。

而高座之上的皇帝，却依旧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，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宋饴琼，问道：“你叫宋饴琼？”

宋饴琼恭敬地回答道：“回陛下，正是。”

“哦，你还记得朕吗？当年你刚出生的时候，朕还抱过你呢。”皇帝笑眯眯地说道，语气中带着一丝怀念。

宋饴琼摇了摇头，脸上带着歉意。

她对当年的事情，没有任何印象。

“也是，那个时候你太小了，才刚刚出生。朕当时还和你爹说，将来一定要为你赐一个天底下最好的儿郎，让你做他的妻子。”皇帝继续说道。

宋饴琼不知道该如何接话，只能沉默不语。

幸好皇帝也并没有打算让宋饴琼接话，他话锋一转，突然问道：“你觉得朕的老三如何啊？”

老三？

三皇子李南宸？

经过寿宴之前，王氏和路夫人那一番毫不掩饰的表演，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，宋饴琼已经和镇国公府的世子顾彦辉定了亲。

此刻，听到皇帝的这番话，众人心思各异，都活络了起来。

陛下是真不知道宋饴琼已经定亲了，还是明知故问，故意为之？

三皇子李南宸，是朝中最有希望登上太子之位的人选。陛下若是要将宋饴琼赐婚给李南宸，是否意味着，被贬谪多年的宋家，即将重返朝堂？

宋饴琼深吸一口气，不卑不亢地回答道：“回陛下，饴琼已经与镇国公府世子顾彦辉定亲，婚期在即。”

皇帝闻言，沉默了片刻，深邃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，仿佛要将宋饴琼看穿一般。半晌之后，他才缓缓开口道：“原来已经定亲了，定的是哪家的公子？不如说出来让朕给你参谋参谋，看看这门亲事是否合适。”

宋饴琼感受到皇帝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，心中更加不安。

王氏见状，连忙站起身来，对着皇帝恭敬地说道：“回陛下，和饴琼定亲的，正是我们镇国公府的世子顾彦辉。”

顾彦辉也紧随其后，站起身来，对着皇帝行礼道：“草民顾彦辉，见过陛下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”

皇帝乐呵呵地笑着，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不错，不错。只是朕怎么觉得，宋姑娘看起来更配朕的老三，而顾世子看起来，似乎更配朕的宝珠啊。”

“不如，你们的婚事就此换一换，如何？”

此话一出，全场哗然。

没有人敢轻易应声，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。

皇帝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众人的异样，继续说道：“宋姑娘，你觉得如何？”

“宝珠，你呢？你意下如何？”

“老三，你又怎么看？”

三皇子李南宸眸光微闪，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，恭敬地回答道：“儿臣一切听从父皇安排。”

皇帝似乎对李南宸的乖巧非常满意，连说了三个“好”字，然后又看向顾彦辉，半眯着眼睛问道：“顾世子，你觉得呢？”

宋饴琼瞬间明白了。

皇帝突然搞这么一出，看似荒唐，实则是在试探镇国公府，是否还如当初一般，对他言听计从，俯首帖耳。

她也有些担忧地看向顾彦辉。顾彦辉性格不羁，向来放荡不羁，口无遮拦，她生怕顾彦辉会说出一些冒犯龙颜的话来。

顾彦辉却神色如常，不卑不亢地说道：“陛下莫不是在和我们开玩笑吧？草民与宋表妹青梅竹马，两情相悦，早已定下婚约，此事天下皆知，岂能随意更改？陛下突然提出这等荒谬之言，莫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吗？”

空气安静得有些可怕。

所有人都噤若寒蝉，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，生怕惹祸上身。

皇帝意味深长地看了顾彦辉一眼，然后仰头大笑起来：“好，哈哈哈哈，还是你小子看得明白，朕那个傻儿子，还以为朕是认真的呢。”

宝珠郡主也暗自松了一口气。

她走到皇帝身边，撒娇道：“舅舅，你这是在搞什么嘛！顾世子人中龙凤，自然是极好的，可人家看不上他！而且我还不想嫁人呢，就想在你身边多腻歪几年。”

“而且，幸好舅舅你只是在开玩笑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你和皇后娘娘合起伙来欺负宋姑娘呢！”

皇帝脸色一沉，语气不悦地问道：“哦？你这话又是怎么说的？”

宝珠郡主毫不畏惧地抬起头，直视着皇帝的眼睛，说道：“皇后娘娘先是逼迫宋姑娘献艺，现在你又在后面帮着儿子强抢人妻，这听起来，可不就是在欺负人家弱女子吗？”

“而且，三皇子侧妃那么针对宋姑娘，不知道的，还以为是您在背后授意的呢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