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8章 美人劫

宋饴琼轻轻拍打着脖颈，顾彦辉方才说了什么，她压根儿没往心里去。

她抱着那叠厚重的账本，转身便想去找王氏。却见王氏正襟危坐于厅堂之上，神情肃穆，厅堂下方，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人，阵仗颇大。

这是在做什么？

宋饴琼觉得自己来得不是时候，正欲悄悄退下，却不料被王氏一眼瞧见。“琼琼，过来。”王氏的声音不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。

在众人的注视下，宋饴琼只觉得头皮发麻，硬着头皮走了过去，轻声唤道：“姨母。”

王氏指了指身旁的空位，示意她坐下。“来，坐。”

随后，王氏便开始为宋饴琼介绍在场的众人：“这些都是各个店铺的掌柜，今日前来交账本。你且坐下，与我一同听听。”

自古以来，哪有外人插手自家账本的道理？

众人心中顿时了然，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，十有八九便是他们未来的新东家了。于是，纷纷向宋饴琼行礼，态度恭敬至极。

宋饴琼一时有些不习惯，但还是略微颔首，算是应了礼。

王氏摆摆手，示意众人不必多礼。“好了，现在开始汇报吧。”

“是，夫人。这是和悦楼的账本。上个月一共亏损五十两。”和悦楼的掌柜率先上前，语气略带忐忑。

王氏闻言，挑了挑眉，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和悦楼掌柜的身上逡巡一圈，又缓缓移向下一个。“哦？亏损五十两？下一个，谁来？”

“回夫人，这个月亏损一百两。”

“亏损二百两。”

“……”

一片“亏损”声中，终于出现了一丝异响。

“盈利五十两！”一个略显年轻的声音响起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。

王氏端起茶杯，轻轻啜了一口，放下茶杯时，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。“也就是说，大大小小十个店铺，一个月下来，盈利的只有一家吗？各位掌柜，难道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？”

和悦楼掌柜的连忙拱手道：“夫人，实在是成本太高了啊。”

王氏柳眉轻挑，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。“高？”

一时间，厅堂内鸦雀无声，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。

王氏拿起一本账本，随意翻看了几页，突然，她脸色一变，猛地将账本朝着其中一人砸了过去，厉声质问道：“四文钱的豆腐，你们竟敢在账单上记四十文？两文钱的大白菜，你们也敢记成十五、二十文？我真是瞎了眼，竟然不知道自己手下的掌柜，一个个都成了镇国公府的蛀虫！”

王氏的语气冰冷至极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。“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？都说来听听，让我开开眼！”

孙嬷嬷办事效率极高，只用了一天的时间，便将账单上的猫腻调查得一清二楚。

“以往我是信任各位，所以从未仔细查过账，可是你们看看，你们是如何回报我的信任的？就是这样回报的吗？”王氏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，但平静之下，却蕴藏着令人胆寒的怒火。

“缺了多少银子，你们最好给我如数补上。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。三天后，若是没看到银子，或是银子的数量不对，我就将你们统统送交官府，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！”

“这么多年，你们应该清楚，我王氏说到做到，绝不食言。”

这些年来，镇国公府的产业一直入不敷出，王氏也曾多方查找原因，却始终没有怀疑到这些掌柜的身上。

和悦楼掌柜的率先跪倒在地，涕泗横流。“夫人饶命啊！小人只是一时糊涂！求夫人看在小人多年来为镇国公府效力的份上，饶了小人这一次吧！”

这些年，他贪墨了多少银子，他自己心里最清楚。那些银子早已被他挥霍一空，如今让他去哪里筹集？就算将他全家都卖了，恐怕也凑不够啊！

他哭天喊地，哀求不止。“夫人，小人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，求求你饶了小人吧！”

和悦楼掌柜的一开口，其他人也纷纷跪倒在地，哭诉着自己的“一时糊涂”，试图蒙混过关。

宋饴琼看得出来，这些人分明是在耍赖。但若此事落在自己身上，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，于是，她默默地看向王氏，心中暗暗思忖：将来我若是为官，定然也会遇到类似的事情，该如何才能妥善解决呢？

王氏却始终面不改色，神情冷漠。“情分？你们说的是什么情分？是我信任你们，你们却昧下不属于你们的银子的情分？还是你们这些年来将我蒙骗在鼓里的情分？哪一种情分，你们说来听听，让我好好思量思量。”

“我镇国公府是如何对待你们的，你们又是如何回报镇国公府的？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想想！”

“都回去吧。还是那句话，三天后，若是我没看到银子，或者银子的数量不对，我就将你们送交官府，绝不姑息！”

和悦楼掌柜的见苦苦哀求无用，索性停止了哭嚎，他抬起头，眼神阴冷，语气也变得恶狠狠的，仿佛一条毒蛇。“夫人，你当真要将我们逼上绝路吗？”

王氏淡淡一笑，语气平静而坚定。“不是我逼你们，是你们自己作茧自缚，怨不得任何人。”

王氏似乎又想起了什么，补充道：“你们也别想着连夜逃走。你们应该清楚，以镇国公府的势力，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，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。你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，永远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吧？”

这句话彻底打消了众人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。

宋饴琼心中隐隐有些不安，虽然她并不懂官场之事，但她总觉得姨母的处置方式似乎太过强硬，未免会激起一些人的反弹。

正当她思索之际，突然，人群中有一人猛地抬起头，恶狠狠地瞪着王氏，眼中充满了怨毒。

随后，在一片惊恐的尖叫声中，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，朝着王氏猛扑了过去。

宋饴琼只觉得心跳都快要蹦出嗓子眼了。

她顾不上多想，一边冲着王氏大喊：“姨母！小心！”一边奋不顾身地朝着王氏扑去。

王氏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，愣在原地，一时之间竟忘了躲闪。

眼见王氏没有反应，宋饴琼更是心急如焚，她不顾一切地挡在王氏身前，同时伸出手，试图阻拦那人的动作。

直到那人跑到近前，王氏才猛然反应过来，她抬起一脚，狠狠地向着那人踢去。

然而，一切都为时已晚。

那人手中的匕首，已经刺到了宋饴琼的面前。

王氏眼疾手快，三两下便将那人制服，踩在脚下。她顾不上教训那人，连忙紧张地问宋饴琼：“琼琼，你没事吧？”

宋饴琼捂着肩头，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涌出，脸色苍白如纸，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。

王氏见状，脸色瞬间变得森寒无比，她狠狠地在那人身上踩了一脚，怒声喝道：“天堂有路你不走，地狱无门你偏闯！来人，将这个胆大包天，恩将仇报的狗东西重打二十大板，押送到京兆府尹处，让他好好治一治你的罪！还有他的账本，一并带过去，让京兆府尹好好查一查，看看他究竟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！”